賀梅子聲音哽咽:
「師父也當過徒弟,應該也能理解這種心情吧?」
這個——
師寐還真沒有過。
他入門得晚,是長天劍君收入門下的第一百三十七個徒弟,連上頭的師兄師姐都沒有認完,更別說常年神龍見首不見尾的恩師了。
但這種話顯然不能和眼下的徒弟說明,誰知道她會不會再哭出來。
師寐於是鄭重點了點頭:
「是這個道理。」
賀梅子見狀,便繼續道:
「總之,徒弟現在自慚得很,要回去靜思己過了,等什麼時候再找到一把合適的寶劍,再過來向師父陪罪。」
她放下抓在手裡的衣擺,站起身來,走了一步,又回頭打量,像做了壞事的孩子,好不容易胡扯一通敷衍了過去,卻忍不住回頭去看大人的表情。
師寐瞧出徒弟好像在故意隱瞞什麼,但他不想違背她意願追究下去。
他向她點了點頭,安撫道:
「找寶劍的事不著急,回去可以多休息,或者多修煉。」
賀梅子氣急。
她走了幾步越想越氣,又忍不住回過身來,拉起師父的袖擺,搖了幾下:
「師父,能陪徒弟出去走一會兒嗎?」
……
暖暖的春光里,賀梅子穩穩地拉著師父的袖擺和他並肩走在山野里。
兩人一時都沒有說話。
賀梅子的心緒從沒有這麼混亂過。
她甚至想要回到過去拽著自己的領口好好晃上幾下:
拜託,能不能清醒一點!
好不容易混了過去不應該暫時離師父越遠越好嗎?
怎麼還湊上去了!
可是,可是……
她忍不住將手中的袖擺捏得越來越緊。
她就是不願意看到師父那麼若無其事的樣子。
明明是他做錯了事,是他故意欺騙自己的感情,她雖然看在師父的份上暫時不想和他計較……不對,是還沒想好到底要不要和他計較,她決定要暫時保留追究的權力——總之,是師父幹了錯事,他怎麼能像一個沒事人一樣呢?
她這段時間裡因為黑白的事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香,每天修煉的時間都因此多出了兩個時辰,他呢,難道就一點都不難過、一點都不傷心?
她越想越生氣,越生氣越委屈。
為什麼他作為被疏遠者卻比她這個主動疏遠他的人還要鎮定,好像一點都不受影響?
果然還是她太善良了嗎?
賀梅子胡思亂想了一陣,直到聽到耳邊師父無奈地喚她:
「徒兒,你今日是非要和為師的袖子過不去嗎?」
賀梅子嚇了一跳,這才發現自己手中拽著的袖擺已經被蹂.躪得不成樣子,衣料可憐地糾纏在一起,露出其下幾截瑩潤如玉的手指尖。
她慌不迭道歉,一邊鬆開手中的袖擺,可心中卻忽然想起了那張照片。
黑色的皮質手套被撩起一小截,現出玉潤冰清的肌膚。
她當時就覺得熟悉,原來她真的見過,還見過不只一次,那是師父的手啊。
是師父的手。
賀梅子耳尖忽然有些發熱。
她終於清醒地意識到,原來師父就是黑白,黑白就是師父。
這也太不可思議了!
想想她對黑白說過哪些難以啟齒的話吧:
【……頭一次遇到黃花大閨男,讓我緩緩。】
【你看看,我為了得到你,都退讓到什麼程度了!】
【看在我這麼委屈求全的份上,黑白哥哥,給我一個機會吧,等我們在一起了,你想做什麼都可以的!】
【……我就要叫,男朋友,男朋友,男朋友……為了我好,你就委屈一點吧~】
【你好變態啊,不過我喜歡~】
【你的身材管理怎麼樣?我想看看你的腹肌……】
……
啊啊啊啊啊!
這些話真的是她說的嗎?
她當時一定是瘋了!徹徹底底地瘋了!
不,是這個世界瘋了!全都毀滅吧!
賀梅子在心中無聲吶喊,臉上表情也隨之波動,一會兒羞惱,一會兒憤恨,一會兒絕望,一會兒憂傷……
「徒弟,徒弟……」師父擔憂地叫了她幾聲。
等她回過神來,師父欲言又止:
「你可是遇上了心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