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人群走遠了,腳步聲徹底消失。
溫念枔才敢慢慢睜開眼。
夜色很深很黑,小小的天窗里只能看到月亮。
沒有人發現她,沒有人救她。
他們折磨了她三個小時。
溫念枔覺得時間從沒有這麼漫長過 ,好像已經過了好多天。
……
也許她的潛意識極度排斥這段痛苦的記憶,月亮還懸掛在天邊,她還能聽到學校里的聲聲蟬鳴,胳膊和大腿上的血還往外滲著血。
又黑又臭的衛生間裡突然出現了一條黑暗的隧道,在很遠之外的地方似乎有道光亮。
溫念枔掙扎著爬過去,慢慢、慢慢地站起來。
她走進隧道,前方是一片濃濁的黑暗,分不清天與地。
她不知道自己要往哪裡走,但她覺得,或許走到盡頭,就可以擺脫痛苦的折磨。
不知道走了多久,眼前終於看到了期待已久那道光亮。
隧道盡頭是她的家,那座曾經充滿歡聲笑語、花團錦簇的莊園。
溫念枔站在院子裡,鮮花的清冽香氣拂面而來,她身上的傷口霎時間痊癒消失,她變成了幼時的模樣。
再抬頭時,微風中飄來陣陣飯香。
好餓。
她循著味道走近,踮起腳尖,輕輕推開別墅的門。
媽媽站在灶台前,彎腰忙碌著,正在做她最喜歡吃的糖醋小排。
她腳步輕快,連忙跑到媽媽身後。
溫念枔還沒出聲喊「媽媽」。
背對著她的人就已經覺察到。
溫念枔感覺到媽媽溫柔笑了笑,柔聲道:「我們念念回來啦,快洗手吃飯,媽媽給你做了你最喜歡的吃的菜。」
溫念枔跑到水池邊,踮了踮腳,洗乾淨小手,笑嘻嘻地坐在飯桌前。
媽媽端著飯菜走進,可她還沒坐下,手裡的糖醋小排忽而變成了難聞的蒜蓉排骨。
溫念枔咬了一口,便被大蒜的味道的嗆到吐出來。
「媽媽……媽媽,我、我,不愛……吃這個……」
幼小的溫念枔哭喊著,「媽媽,好難……難吃。」
溫之雲站在那裡,居高臨下地望著她,唇邊勾起一抹冷笑,「說了多少次,沒人的時候不要叫我媽媽,我不是你媽媽。」
她錯愕地睜大了眼,「媽、媽……」
媽媽變成猙獰的模樣,將那些蒜蓉全都塞到她的嘴裡,「我讓你叫我媽媽,你這孩子怎麼那麼煩人,我說了我不是你媽!你除了結巴,還聾了嗎?」
她哭得越來越大聲。
溫之雲的虎口鉗住她纖細的脖頸,將一整盤蒜蓉排骨都塞到她嘴裡,「你不是愛吃排骨嗎?為什麼不吃!連塊肉都不會吃,早知道當年我就掐死你。」
溫念枔驚慌失措地掙扎,卻越來越難受,堅硬的排骨抵到喉嚨口,痛苦極了。
她的眼睛緊緊閉著,淚水卻止不住流了出來。
溫念枔被大蒜的味道嗆得沒有辦法呼吸。
溫之雲的嘴裡還不斷說著各種她聽不懂的話。
她不明白,為什麼媽媽會突然變成這樣。
沒有人告訴她,媽媽到底為什麼看到她就生氣?為什麼只愛哥哥不愛她……
溫念枔拼命地掙扎著。
眼前的一切忽然又極速消失了,冰涼的海水突然從四面八方湧來,沒入鼻腔。
海水又咸又澀,嗆得她喉嚨生疼,好難受好難受……
不如現在就讓她死去。
可她沒有死成。
再睜開眼時,她被人抱在懷裡,慢慢走回沙灘。
浪花沖刷到少年腿邊,泛起一圈漣漪。
她靠在他懷裡,少年的胸腔劇烈跳動著。
他的頭髮濕透,水滴順著髮絲跌在她眼皮上,帶來微涼觸感。
她緩緩睜開眼,溫暖的晨光灑在他身上,臉頰上的水珠折射出淡金光芒。
年少的江槐揚起眉眼,對她笑著,是那樣清俊陽光,如此時初升的朝霞,耀目奪目。
他說,「別怕,我會救你的。」
溫念枔慢慢地抬起手,輕撫她的鼻尖和唇瓣。
「江槐……」
江槐微垂眉眼,在低頭看向她之時。
他身後忽然有什麼東西,重重地往他身後撞擊而來,海灘邊旋即爆發出刺目的光束,她被這光線照得睜不開眼來。
等溫念枔再一次醒來,發現自己被巨大的海浪衝到岸邊。
周圍空曠無人煙。
只有層層浪花拍打著岩石,聲音清脆響亮。
仿佛沒有人救過她,她早就死在了海里。
剛才發生的那一切只是她的幻想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