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君看向周清河。
周清河臉上,難得的出現了片刻痛苦的神色,但那悲傷轉瞬即逝,又沉入了他那雙陰、幽深的雙眸里。
「母后在我面前,和在亭雪面前,就似是兩個人。她對亭雪,極為溫柔和寵愛,總是滿口的疼惜和驕傲,母后看亭雪的神情,是我從未在母親臉上見過。母后對我,總是極為嚴厲、不苟言笑,甚至連誇獎的話都極少說,在母后心裡,我總是還不夠出色,好不夠謹慎,還不夠進退有度。」
香君道:「那是因為你是皇子,對皇子的要求,自然是不同的。」
周清河的神情又冷厲下來
「是啊,因為我是皇子,因為母親想讓我做皇帝。只有我做了皇帝,她才能做太后,才能報復那些傷害過她、傷害過我、傷害過亭雪的人,才能成全她一生的野心。那些扶持我的人,也都想我做皇帝,因為有人想做皇后,有人想獨攬朝綱,有人想一步登天。如他們所願,我成了皇帝,可到最後,每個人卻都怨我無情無義,怨我背信棄義,怨我心狠手辣。」
周清河眼裡儘是嘲諷之色。
「可見人性是多麼的荒謬,多麼的貪婪!當初奪嫡之爭那麼激烈,一不小心便是萬劫不復。若不是朕無情無義,連自己的感情都能利用,又怎麼能讓廢太子摔斷腿?失去帝心?若不是朕背信棄義,連忠臣都能陷害,又怎麼能讓東宮的位置空出來?若不是朕連親弟弟都能廢掉,母親又怎麼會恨極了姜婉容?怎麼會在最後時刻對先帝出手,讓大將軍王來不及回京呢?」
香君猛地抬頭看向周清河,她倒是沒想到,事到如今,竟然還能出現讓她驚訝的事情。
周清河笑著看著香君。
「是不是先太后對你慈愛,對亭雪愛重,你便真以為,她是什麼可憐的母親麼?」
周清河壓抑著眼底複雜、翻湧的情感。
「人是有許多面的,只可惜,母后總是把最殘忍的一面留給我。」
香君心有戚戚,她忽然覺得,她選擇不動手殺周清河是對的。
就是周清河這般意志堅定的人,母親殺了親生父親這種事情,也還是在他心裡留下了陰影,更何況是元朗。
周清河看著香君的神色,便知道她在想什麼。
「朕從前寵你,也是因為,你實在是個好母親,你對自己的孩子,和宮裡的孩子,都是真心的好,朕看得出來。」
香君看向周清河,問道:「你恨先太后麼?」
「恨這種情緒,我已經許久都沒有了。」皇帝的語氣幽幽的,像是這深宮裡的一隻古老的鬼,「為了做這個皇帝,我一點點的放棄一個人能擁有的所有感情,但當我坐上了皇位之後,他們卻希望我能有人間真情,能做一個好兒子、好夫君、好兄長、好父親……你說,這些人不可笑麼?」
香君難得的沉默了。
周清河繼續說道:「其實朕一生中,也心軟過許多次,但我知道,我不能回頭,若是不能一直贏下去,就連現在擁有的也都會全部失去,最後落得的下場,就像我如今這般,不是麼?」
香君看向周清河,打量著他的樣子。
不過幾日,周清河似乎就蒼老了不少,看得出,他如今的狀況,要勉力坐直在椅子上,已經是很辛苦了。
但是他的手卻還是緊緊抓著那扶手,就算是顫抖著,也依舊坐得筆直。
「別人或許不會懂我,但你一定會懂我的,對不對?」
香君看著周清河,半響才開口說道:「懂不懂的,又有什麼意義?」
香君不想在最後一刻,打開心房,讓周清河鑽進自己的腦子裡。
她笑了笑,語氣輕鬆地說:「太上皇如今還有心情與我說這些,看來這南宮的日子,太上皇過得很是不錯。」
周清河有些失望,他自嘲地笑了笑。
「過得好不好的,不也就這一日了麼?太上皇是最不招人喜歡的,還是早些死了好。」周清河打量著穿著一身朝服,雍容華貴的香君,一直冰冷的眼神,倒是有了些溫度,他感嘆道:「這身太后朝服倒是襯你,也只有這天底下最富貴的所在,才能澆灌出你如今的氣度來。只可惜,太后怕是沒有皇后好當。」
香君語氣輕鬆,就像是從前和皇帝打趣一般說話。
「太上皇這是在詛咒我麼?看來太上皇是恨上我了。臨了,也不願意說幾句祝福的話,哎,實在讓人傷心呢。」
見香君這般,周清河也拿出了從前與香君相處時輕鬆的語氣。
「朕可不恨你,最初倒也氣過你,但那時候大概是受了宴離施針的影響,腦子實在是混沌不堪,這兩日腦子清醒了,便連氣也不氣了。朕愛極了你,捨不得恨,也捨不得氣你。」
香君冷笑,「太上皇這番說辭,是想哀家心軟麼?」
「事已至此,太后也沒有回頭路,朕又不糊塗。事到如今,我與你也沒必要說些虛情假意的話,裝了一輩子,朕也實在有些累。至於太后信不信,朕也不在乎了。」
「太上皇今日叫我來,就是與我說這些的麼?」=quothrg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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