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個金絲楠木雕的車駕!好個四輪雙轅,朱漆描金,敢問王爺,太祖爺《皇明祖訓》里可曾許藩王用這個尺寸的車駕?」
這文官罵街就是響亮,聲音大得 穿過了院牆。
國子監內都有不少人聽到動靜,紛紛跑出來看熱鬧。
見到是這兩位的車,也沒人敢上去勸,都默默地找個地方站著,安安境地地看著。
晉王坐在車內不動如山。
他因著身體的原因,車駕的確是逾越祖先規矩的,但皇帝為了表達對兄弟關愛,也是允許了的。
就算許煥文告到皇帝那裡他也不怕。
但若他出去掰扯,那也是掰扯不清楚的,畢竟只是皇上的口諭,沒有明旨。
如今許煥文這樣做,無非是想逼迫他下馬車,逼著他與許煥文對罵罷了。
晉王是國子監的祭酒,身份貴重,又一直在文人之中頗有些影響力。
今日若晉王真的下馬車,才是著了許煥文的道,讓自己和他一般如潑婦罵街,白白地失了身份,叫人恥笑。
他以後又要如何在這群國子監學生面前自處?
「王爺,要我趕走他麼?」
「不可,他是禮部尚書,挑我的刺,也是他的職責,你趕走了他,他就能拿著我們的錯,去皇上處告一狀。」晉王閉目養神道:「隨他罵去,罵夠了就走了,難不成還能罵一上午麼?」
外面許煥文還在罵。
「怎麼,晉王殿下是不敢出來麼?這是馬車,又不是棺材,進去了,是可以出來的!」
周圍發出竊笑聲。
許煥文繼續大聲罵道:
「好,你不出來是吧?沒關係,本官就在外面說給你聽!太祖二十五年定例,藩王車架不得逾四尺三寸。您這活棺材足足五尺八寸,知道是晉王殿下雙腿不便,得坐著輪椅上下。不知道的還當這是晉王殿下給玄武門備下的沖城錘呢!」
車簾內傳來茶盞碎裂聲。
耳尖的許煥文聽到了。
他非但不收斂,反而抬腳踏住晉王的車輪。
「怎麼,晉王你就這般不敢與本官對峙麼?看來,當年晉王摔斷的不只是腿,還有男人的脊樑,如今竟是一點骨氣都沒有了?你縮在裡面是什麼意思?方才晉王讓車夫命令本官讓道的氣勢呢?拿出來啊!」
已經有牆內的太學生爬上樹,探出頭來看熱鬧了。
「列位學子看仔細了!這位就是二十歲滾下山崖,如今癱在楠木盒子裡還要搶道的賢王!自詡風流,成天與文人雅士混在一起,實際上卻是滿身世俗濁氣。馬車要是金絲楠木的,車轅要是玉石的,路是要霸占的,禮義廉恥是不要的!王爺在輪椅里癱久了,真當自己還是當年能策馬踩斷百姓肋骨的太子爺?」
終於,晉王忍無可忍,讓人拉開了車簾。
「許大人若是覺得本王有錯,便去皇上處告我去。走!」
兩個侍衛下來,直接把許煥文從馬車前面拉開。
然而,對方只是輕輕一拉,許煥文就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那撲通一聲,連圍觀的人都覺得痛。
只見許煥文艱難地從地上爬了起來,拉了拉他那緋袍金帶,漲紅了臉,滿臉羞憤地盯著晉王的車簾。
「晉王!你便是這麼欺負朝廷命官的麼!好啊!今日的恥辱,本官記住了!你給我等著!別以為你是王爺,就能以勢壓人!」
晉王在車裡差一點沒有氣吐血,到底是誰在以勢壓人?
當日,晉王把許煥文打了的事情,就傳遍了京城。
晉王本以為,許煥文要找皇帝告狀,他都準備好了開脫的話了。
然而第二日,許煥文沒有向皇上告狀,而是以被人打傷了為由,跟皇帝告了假。
然後從這一日開始,許煥文日日都帶著十幾個侍從家丁,在國子監門口晉王的必經之路上等著他。
他也不動手,就是堵著晉王破口大罵,一罵就是半個時辰。
晉王都被罵得換馬車了,但每次許煥文還是能找到他的漏洞。
關鍵是許煥文罵得引經據典、還特別善於以禮法為刃,用祖制鞭屍,拿聖賢做盾,用道德絞殺。
時不時,還要花樣百出地羞辱晉王是個殘廢,又或者含沙射影地說他想謀反。=quothrg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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