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這裡離教坊司近啊,晚上看到了。」
顧亭雪冷笑:「你覺得我很好騙?」
看到那刀刃的寒光又閃了閃,香君趕緊說:「好好好,我說實話,是我讓我宮裡的小路子去盯著的,我不是擔心麼?」
「擔心什麼?」
「擔心我的身份啊。」香君委屈巴巴地說:「那些歌伎里,有三個和我一樣是許家培養的,我怕她們若是得了皇帝的寵愛,成了妃嬪,會告訴別人,我也是揚州瘦馬出身,不是正經人家的姑娘……」
香君這麼說,顧亭雪倒是能信幾分。
因為這件事若是暴露,確實算得上欺君之罪。
「我辦事情,你不放心?」
「香君不敢!只是……公公應該也了解我,我是個心思重的人,事情不搞清楚,總是容易多想。」
「你在許家養了那麼多年,人多眼雜,自然不能說你是許家親生的,所以對外便說你是許老爺在荒年撿回家的孤女,一直當親生女兒養著。從前不上族譜,是因為有道士說你十六歲之前有災禍,三魂六魄不穩,要低調地養著才能平安,等到十六歲之後魂魄都穩定了,才能正式認祖歸宗。至於你在官府的賤籍文書和賣身契,全都銷毀了,任誰來也找不到證據。我這樣說,許選侍可安心了?」
香君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扯了扯顧亭雪的袖口,悄無聲息地把那刀子扯得離自己的脖子遠了點。
「公公就叫我香君好麼?許選侍叫著怪疏遠的。」
顧亭雪怎麼會不知道香君的小伎倆,但也不想跟她計較,冷哼一聲,收起了刀。
就在這時,只聽得吱呀一聲,身後的門被人推開了。
今天守夜的是夢梅,她聽到姑娘的屋子裡有動靜,還以為是遭了賊人,沒想到推門就看到自家主子竟然跟顧公公在一起。
夢梅的角度看起來,就是顧亭雪正把香君按在椅子上,兩人的臉湊得極近,不知道是剛乾完了什麼,還是準備幹什麼被她打斷了。
饒是夢梅這樣穩重的性子,看到眼前的這一幕,還是瞪圓了眼睛。
自家的主子不是皇帝的嬪妃麼,怎麼會跟顧公公搞在一起?
顧亭雪回頭睨了夢梅一眼,那陰濕的眼神,嚇得她哆嗦了一下,感覺下一秒,這位權勢滔天的宦官就要一刀把她的脖子砍斷。
就在她支支吾吾說不出話的時候,看到了香君偷偷在椅子下伸出的手,正在示意她快走。
香君還特意歪了歪腦袋,露出一雙眼睛來,給夢梅使眼色。
看姑娘的神情,不像是在害怕,夢梅趕緊裝作什麼都沒看見,低著頭往後退,還把門給重新關上了。
看到夢梅順利撤離,香君鬆一口氣,收回目光,卻又對上了顧亭雪灼人的眼神。
「公公……」香君抓著顧亭雪的衣角扯了扯,「您也站累了吧,不如坐下說?」
顧亭雪冷哼一聲,直起身子,走到一旁的太師椅旁坐下。
香君趕緊起身給顧亭雪倒了一杯水,溫柔小意地遞給他,「公公請用。」
顧亭雪接過水喝了一口,香君也不坐下,還是站在一旁伺候著。
「許選侍是主子,不必如此屈尊降貴。」
「雖然現在我是宮妃,但是顧公公永遠都是我的恩人,這份恩情,香君永生都不敢忘記的。」
顧亭雪冷哼一聲,準備放下杯子,香君卻搶先一步接過。
「我來!」
看到香君低眉順眼的樣子,雖然知道她是裝的,顧亭雪的心情還好了一點。
香君祈禱著,顧亭雪能趕緊放過她,不曾想顧亭雪沒有放過她的意思。
他繼續問道:「前面侍寢的歌伎,你也去看過麼?」
「沒有,我讓小路子去看過。小路子說……她們已經死了……」
顧亭雪倒是不懷疑香君能打聽到消息,畢竟她是個心思玲瓏的,還願意使銀子,這進宮兩個月,她這個小小選侍吃的恨不得比有些貴人還好。
再加上,這皇帝用宮外送來的女子治病的事情,幾乎是一個人盡皆知的秘密。
畢竟已經死了二十六個人,還有十條人命等在路上呢。哪裡能藏得住?
只是誰都不敢說,誰都不敢問罷了,所有人都默契地視而不見,假裝不知道。
「既然知道發生了什麼,你今日為何還要去看那舞姬?」
香君這才像是後怕一般地緩緩坐回了椅子上。
她的手緊緊抓著扶手,臉色蒼白。
「小路子跟我說,侍寢的三人,還有一人活著,只是被扔在下人房沒人管,我便想去看看,說不定她還有救呢?」
「你倒是喜歡多管閒事。」
「是麼?」香君的睫毛顫了顫,似乎有些悲傷,「宮外的人,就是看到路邊受了傷的小貓小狗,若是有餘力,也會幫一幫的。怎麼到了這天下最富貴的地方,一條活生生的人命,所有人都視而不見呢?」
顧亭雪倒是被香君給問住了,半響才說:「這宮裡,心善的人,早都已經死絕了。許選侍還是管好自己吧。」
「誰說的,公公不就是心善之人麼?否則,公公怎麼會幫我呢?」
「閹人可算不上人。」
顧亭雪起身想走,卻被香君一把拉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