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煒發現了,顧宴朝好像並不關心自己會不會坐牢,他更在意的是,那個女孩的未來該怎麼辦。
沒了父親,她還能依靠誰。
原本只要秦海生主動認罪伏法,面臨的也不會是死刑,沒人希望看見他死。
他們只想將人緝拿歸案,卻沒想到對方會當場拔槍自殺。
或是因為他不願淪為階下囚,另一種可能,是他想用自己的死報復顧宴朝,秦海生有多聰明,他知道自己的死,會成為兩人之間永遠的一根刺。
在陳煒看來,於情於理,他們做出的事都是正確的。
唯獨最後的結局,對一個人來說顯得太過殘忍。可他們都身不由己。
他看得出來,無論過去多少年,顧宴朝的心裡始終有愧,他在後悔,可就算時光倒流一次,他也依然沒有其他選擇。
陳煒心底也有些沉重,看著天邊飄渺的雲,沉聲道:「如果她真的放不下過去的事,你不如告訴她實話,當年秦海生到底是怎麼為她打算的。」
男人喉結微微滾動,唇線抿緊:「我不會告訴她。」
他灰暗的,慘澹的前半生里,是因為抓住了那抹白色的裙角,一切才變得不同。
當初知道段婉婉和孩子的事,她就已經難受成了那樣。如果知道這些,她只會更痛苦。
在她心裡,他早就是徹頭徹尾的壞人,但秦海生不是。
她痛苦的記憶已經太多,他不能毀了她心裡最後一點父親的好。
陳煒看著他的神色,靜默許久後才開口。
「人這一生總得想清楚,自己要的到底是什麼。就像當初我選擇不做警察了,是為了讓家人安心。」
就像他,在家庭和理想里,選了前者。
世上有太多事情,都不能兩全。
只有在真正面臨選擇的那一刻,人們才能看清自己的內心,天平的哪一端更重。
究竟是自己更重要,還是所愛之人更重要。
「你呢?想要她開開心心地活著,還是想她一輩子留在你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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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降臨,顧氏集團總部大樓。
一個年輕女人等在門口,穿著一件駝色大衣,棕色齊肩短髮,唇角有兩處淺淺的梨渦。
看見不遠處駛來的豪車,丁舒甜上前一步,又被旁邊的保安攔住。
這時,看清是她,邵應擺擺手,一旁的保安立刻退了下去。
后座車門被打開,男人被西褲包裹的長腿邁出。
他身上的氣場太盛,隔著兩米距離都讓人不自覺屏住呼吸。
很快,她深吸一口氣,鼓起勇氣走上前。
「那天盛導帶著婁教授來過片場,就是懷孕的事曝光的那天。」
「婁教授打了裊裊,讓她把孩子打掉。」
聽見這句,男人眸色一沉,深邃的眼底像是有什麼在剎那間碎裂開來。
丁舒甜呼吸發顫,又接著說:「還有新聞說你出事的那天,她在劇組暈倒了,送到醫院之後才知道是懷孕了。醫生說她胎氣不穩,從那天開始她就一直在吃藥,為了保住這個孩子。她還去山上的廟裡給你求平安符。」
「如果當時沒有這個孩子,她不一定能等到你回來。」
顧宴朝是偏執極端的性格,所有人都知道。但顧裊,只是表面看上去柔弱,實則倔強又執拗,認定的事情就要去做。
如果沒有孩子,她真的覺得,顧裊會跟著他一起走。
曾經在英國那幾年,有多少次,顧裊生病高燒,做夢時叫的名字都是一個人。
丁舒甜動了動唇瓣,聲音不自覺摻雜上一絲哽咽:「就算你不關著她,她也沒地方可去。」
她們受了委屈,還可以回家。
可顧裊呢,她還能回到哪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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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上午,顧裊醒來時,發現傭人已經把她的行李整理好了。
終於還是到了他帶她回去的那一天。
回去之後不久,他應該就會讓周翌給她做那種手術。
顧裊走出別墅,就看見男人倚靠在車旁,神色微怔住。
西褲筆挺修長,輪廓線條似乎比之前更冷,望向她的眼眸里似乎無邊無際,深不見底。
她在醫院修養的一個多星期里,他都沒有出現。
明明沒有多長時間,卻又像是很久沒見他。
靜默間,冷風吹拂而過,顧宴朝也在看她。
女人安靜站在那,腰間的弧度已經十分明顯,四肢卻還是像柳條似的纖細,長發半紮起,素淨著一張臉,那雙黑白分明的眼睛望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