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近書院的一座沒有什麼人的荒涼礁石區,少年劍修拿出了練劍的認真,死死盯著跳躍的靈火,不
斷轉動著找食修買來的鐵製烤架。
眼見著這條烤靈獸腿逐漸變成誘人的焦黃色,還逸散出了靈草和靈果混合的沁甜香氣,李星懸才鬆了口氣,用劍氣切下一小塊,還用自己的冰靈力降了降溫,這才帶著五分緊張五分期待遞給姜藏煙,「你嘗嘗看怎麼樣?」
姜藏煙亦期待地咬了一小口,咀嚼了兩下,表情微微凝滯。
在「鼓勵一下超認真幫她烤肉的劍修」和「拯救一下自己的味覺」中意思意思掙扎了一會兒後,少女緩緩開口,「你是不是沒撒鹽?」
嗯?鹽?
李星懸迅速回憶了一遍,然後僵硬地發現,自己光顧著牢記丟靈草的順序,好像真的沒撒鹽!
「我去重新烤一條!」
劍修試圖拯救。
「不用了。」
姜藏煙在月色下,笑得眼睛裡也仿佛盛滿了月光與星輝,「既然你負責烤肉,那我來配一個蘸料好了。」
兩個人一起動手,似乎是有些不一樣的。
就像是調配蘸料時偶爾碰在一起的手,在布置窗台的靈花時不知不覺湊在一起的腦袋,在掛安魂的藥囊時,被風不知怎麼絞在了一起的頭髮。
那是獨屬於少年與少女的,在盛夏書院裡愜意而逐漸親密的時光。
停雲齋亦隨著蟬鳴聲的逐漸消退,而變幻著模樣。
初秋時分,那兩座面對著面的宿院,已逐漸看起來有些相似。窗台上,堆著秋日盛開的橘色靈蘿花,屋檐下,是白玉打磨的懸鈴,院子裡,迴蕩著安魂花的幽香。
而旁邊被上屆劍修打殘的廢墟亦被忽然特別勤快的劍修清理了出來。靠近醫修的,是一小塊藥圃,而靠近劍修的,是赤羽鶴幼崽的窩。
唯一沒有變化的,大抵是這隻破殼了許久的變異肥啾了。
從書閣回來的姜藏煙盯著在自己院門口來回踱步的雛鳥,忍不住招手,「富貴,過來讓我再檢查一下。」
變異的體型也仿若剝奪了這隻雛鳥生長的機會。破殼至今半年有餘,哪怕它天賦異稟到都快元嬰了,也依舊是毛絨絨的雛鳥模樣,甚至至今還不會飛。
其實李星懸試圖按照靈冊中記載的經驗,用在懸崖邊放飛的方式教它飛,最後的結果是少年劍修急匆匆凝聚劍氣半空救崽,然後和它一起砸下了懸崖。
這事發生以後,幼崽足足三天沒理他,連睡覺都要蹭進姜藏煙的院子,然後用自己肥碩的屁股堵住門。
「啾!」
但今日的富貴卻並未像往常一樣親昵地過來蹭姜藏煙的手和乖乖任她檢查,而是急急叼住了她的衣角,把她朝李星懸的宿院裡拖。
李星懸回來了?回來了怎麼不回靈訊?
姜藏煙有些納悶。
今日課後,少年收到一條傳訊,就匆匆出去了,還神神秘秘地說晚上給她一個驚喜。再然後,他就失蹤了。發靈訊不回,強行連接通訊靈符也沒有任何反應。
等下,血腥味?
對血的味道無比熟悉的醫修微驚,腳步快了幾分,然後,在清幽月色下,看見了一道正面朝下,正好趴在屋門口的身影。
有那麼一瞬,姜藏煙感覺自己的靈力和呼吸全部都被嚇停了。
忍著心頭的恐慌,她快速衝進了屋,目光從空掉的回春丹瓶子上掃過,又飛速掃過胸口下方濕潤的血漬。
「李星懸?」
姜藏煙將人翻了個面,一手運轉回春術,一手毫不猶豫掏出一顆續命的乾坤丹塞進少年的口中。
她醫過許多病人,見過更嚴重的傷勢,卻頭一次在治傷時,感覺到了慌亂。
少年的傷集中在腹部,內臟幾被絞碎,若非修士,必死無疑。就算是修士,也不算輕傷。
等下,這個位置,怎麼像是被人在他無防備時候下的手?
姜藏煙又驚又怒地想著,不要靈石一樣拼命地把止血、凝愈類的藥粉藥膏朝他的腹部灑。
一通昂貴的靈藥用下去,少年蒼白的臉色微微紅潤了幾分。
姜藏煙剛鬆了口氣,就聽見宿院外傳來有些耳熟的聲音。
「李師弟。」
「謝師姐?」
姜藏煙打開院門,看著一身黑衣的謝紅玉,卻沒有讓開。
她還記得李星懸那個詭異的傷口,疑似是無防備時被人所傷。
謝紅玉看見她在李星懸的宿院裡也有些意外,幾乎是下意識吸了吸鼻子,卻只聞到了一陣草木清香。
姜藏煙面不改色。
開門前,她丟了一堆的靈藥出來,在馭靈術的驅動下,將血腥氣遮蓋得嚴嚴實實。
她不知道李星懸遇到了什麼,發生了什麼,遇到的敵人又是誰,只本能地想保護他。
「李師弟在裡面嗎?」
謝紅玉道。
姜藏煙還未來得及回答,又一道黑衣身影從天而降,卻是謝極,「大師姐,你抓到李星懸了嗎。」
抓?
姜藏煙心下微沉,脫口而出,「他幫我去挖靈草了。」
「挖靈草?」
謝極側頭,表情有些震撼,似乎覺著這不是李星懸能幹出來的事。
「他把我的靈藥踩壞了。」
姜藏煙面不改色地胡扯,「我讓他賠我一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