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塑出來的關節總是比較僵硬,玉橫退場,搖光便撈了她的膝蓋替她一點點揉著,緩聲問:「骨髓中的月露應當都排完了,還有哪裡痛麼?」
璃音下意識搖頭,搖到一半,卻又停住,光/裸瑩白的腳丫子動了動,來了句:「好像哪裡都有點痛。」
搖光動作一停,向她掀了掀眼。
果見少女雙臂一張,圖窮匕見:「你抱抱我吧。」
起身站著將她圈入懷裡,她腦袋頂在他小腹上,不停拽他的袍袖,又有意見:「要你坐著抱我。」
搖光低頭,看見她圓滾滾一個撒嬌拱動的後腦勺,斂了下眸,還是依言將她抵著腿彎抱起,然後坐下,將她迎面抱坐在了自己的膝上。
「滿意了?」
少女看似十分乖巧地一點頭,雙臂緊緊環過他腰身,把腦袋埋進了他的肩窩。
他亦環住她的:「還要我做什麼?」
少女沒有說話,只那顆簪著螢蝶髮釵的腦袋在他肩窩處輕輕搖了一搖。
兩人就這麼安靜抱了許久,忽地,搖光微跌的睫羽一顫,有一縷幽綠的神魂試探著,悄悄向他體內鑽探了進來。
少女悶聲在他頸側,略帶誘哄的嗓音同時傳來:「再讓我進去一次好不好?」
眸底掠上一絲沉晦,搖光輕撫著少女背脊的指骨一停。
沒得到他的回應,那顆撒嬌的後腦勺便又在他頸窩輕輕蹭動起來:「就一次,保證不弄痛你,夫君,今天就給我好不好?」
這就是她最終的決定嗎?
哪怕會將與他之前承諾過的所有約定一一撕碎,她仍是做下了那樣一個決定。
感受著頸上傳來的那一點微涼的濡濕,搖光倏然撈起少女的臉,看她猝不及防下倉皇偏頭想要遮掩掉的滿面淚痕,沒有作聲。
他扳過她的臉看她,看她蒼白的面容,看她緊抿到幾乎失去血色的唇,看的最多的,還看她濕潤卻倔強的眼睛。
許久,他終是落敗般搭垂下眼帘,徐緩將額心抵上她的,嘆息一般應了她一聲:「好。」
他闔上眼,不再看她,任她柔軟的唇瓣傾覆上來,含住他的索弄,而後溫柔又小心地,將她那一抹神魂廝磨著探了進來。
他的神識還是那般淵垠、淡謐而包容,璃音想起他們第一次親吻,似乎是在一棵樹幹巨碩的大樹上,可真是個奇怪的地點。只可惜了前不久他們一起在她院裡栽下的那些小樹苗,再沒有機會看著它們長大,躲在裡面與他做那些親密的事了。
初次親他那日,天上似乎也飄著雪,她那樣直白地親他,向他訴說喜歡,可其實她心裡忐忑得要死,怕他不會一直喜歡她,怕他失望,怕他後悔。
可他通通都沒有。
她在那些交雜的記憶和淚水中吻他,神魂在他那處尚且泛著淡淡一點幽光的殘損烙印之前一停。
淚意洶湧。
她在兩人唇齒間輕喃:「小七,如果你愛我,就忘了我吧。」
神魂向著那處殘印壓覆上去,卻猛地被身下的男人攥緊了手,狠狠咬住了她的舌尖。
他在警告她。
他可以縱容她的一切,甚至縱容她拋棄他們之間的一切過往,去做她想做的任何事。
唯獨在奪走有關她全部記憶的這一件事上,他絕不會縱容她。
但男人的掙抗並沒能持續太久,隨少女額心一抹碧色幽幽亮過,男人用力攥在她指上的那根根修長的指骨,終於在某個瞬間脫力,緩緩垂落了下去。
自他額心撤開,璃音看他昏睡過去的面龐,又在他水亮飽滿的唇上難捨地啄了好幾下,才將整個人偎進他懷裡:「我給了你機會,是你自己不肯忘的,到時難過了,可不許來怪我。」
抱了會,又再仰起臉來看他,看得心動,又去細細吻他垂覆的睫。
有咸澀的潮意自舌尖捲入,璃音眼眶一酸,便又墜下淚來。
難怪他之前一直閉著眼,是不想被她發現嗎。
又或者,是怕她看見了,就走不了了吧。
她重又抱緊他,真的好想把整個人都埋進他身體裡,可卻發現他無法再回抱著自己了。
勾臂想去撈他的手,卻忽覺掌心似有一團異物,璃音抬起手來,攤開一看。
掌心暗紅的淤痕之上,靜靜躺著一隻已泛了枯黃的草蚱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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