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小文吏每日謄抄整理堆成小山的死人簿子,筆頭都寫呲了不知幾萬支,他抄了幾百年,每天只睡一個時辰,抄得眼底下一片烏青,時常抄得怨氣比黑白無常勾回來的鬼還重。
終於有一天,在手中筆頭又一次開始劈叉的時候,他忽覺眼前一黑,暈了過去。
他差點就猝死在了桌前,差點就也成了桌上那些堆成小山的冥牒中,毫不起眼的一小行名字。
於是這位天天都在鬼門關里勤懇任職的小鬼吏,在自己的魂魄也去鬼門關兜了一圈之後,他躺在床板上,頂著兩個烏青的黑眼圈,悟了:世上本無事,瞎忙自擾之,只要肯偷懶,天天躺床板。
那些個勞什子的勾魂名單,我每天就胡亂抄兩個應付應付,不就得了?於是把被子一拉,呼呼大睡去了。
就這麼敷敷衍衍過了幾十年,小文吏每日睡得飽飽,把自己養得精神煥發,卻不想一日,一隻本該在十年前就被勾走的陰鬼,不知在哪間廟裡偷喝多了祭酒,竟一路迷迷瞪瞪,吹著小風,哼著歌兒,晃著醉步,晃在陰山道上,迎面一頭就撞在了黑無常的哭喪棒上。
黑無常黑著臉把那陰鬼勾回,一審問,那醉鬼竟還有幾百個陰鬼弟兄,都是打仗時被同一個大炮彈炸死的,每月初二都要聚在一起飲酒作樂,他睜著朦朧醉眼,見弟兄們都沒被抓來,就自己一個被關了,登時心裡不平衡,噼里啪啦報出一連串的大名,把好兄弟們一個不漏全供了出來。
閻王震怒,下令徹查。
小文吏眼看著東窗事發,閻王很快就要查到自己頭上,哆哆嗦嗦,只是這偷出去的懶,就如潑出去的水,這時再要補救遮掩,已是覆水難收了。
橫豎都是一個死,砍頭也比累死強,小文吏怨氣上頭,就地入魔,牙一咬,心一橫,就比對著那些本該入牒卻被他放過的名字,一個個上門敲打:「要麼勾魂等死,要麼跟我造反!」
被他放過的陰鬼多是死於戰事壓迫,心裡本就埋著血性不甘,這時一經挑唆,立刻跟著他大幹特幹了起來。
他就領著這樣一支陰鬼大軍,打翻冥府,打上九重天,真的造反了。
最後還是搖光歷劫歸位,一劍斬落了那位魔尊的腦袋,才算平息了這場禍事。
但這也推進了天宮和幽冥司里的一場大變革,規定在任神官,無論品階,每日任職時間不得超過四個時辰,每月要有固定休沐的日子,關愛各位神官的魂體康健。
那位魔尊,雖死猶榮,也算得上是一代傳奇了。
戰事了結到如今,九百年過去,天宮安穩,世間再沒有出過魔尊,只是龍族再難復往昔,那一戰之後僅剩的幾條青龍,都只是終年蟄伏在海底,鮮少現世了。
莫不是其中一條在海底這麼多年睡迷糊了,出來夢遊?
畢竟現在清平世界,久無魔亂,崑崙之禍,尚在一年之後,上一世,直到那場惡靈暴亂突發,都從未有誰在下界作出大惡,被天宮察覺。
璃音忽然想到什麼,向小墨龍道:「五年前,您就是在龍溪村和它打的照面麼?」
「不錯。」小墨龍點頭,「它走後,村里葬了好多年的骨頭就漸漸地都被人挖起來了。」
璃音在心裡輕輕「啊」了一聲,她想起了那個給書怨們塞小紙條的神秘人。
只聽小墨龍又道:「那幾年村中流行起來一種書畫小冊,尤其一個姓廉的秀才畫的,催生出了一堆書怨墨靈,搞得村子裡怨氣衝天的,它想必是嗅到了怨氣,過來吞吃了幾個出逃的墨靈。」
「吞吃?」
「沒錯,我那時正好附身在書房裡的一幅畫上,看它一口氣吞了五六個,我用龍嘯壓了它一下,許是感應到了我,它沒敢再多吃,又帶走兩個,而且我看它從來到走,都神智清醒,毫無被魔氣裹挾的症狀。」
璃音訝然。
按山桃先前所說,那位神秘人在她苦於無法脫書報恩之時,夾入紙條,教她附骨化形之法,又在她與楚雁兒受困時,飛鏢留箋,喊姐妹們前去解救,雖身份成謎,且意圖不明,但每一次留字,都似乎是在暗中相幫。
而這條魔龍,聞著怨氣而來,來村里一次,又連吃帶拿,劫掠吞食數隻怨魂,完全不符合那位神秘人的做派。
璃音琢磨著小墨龍說的話,總覺得哪哪都對不上,也哪哪都不對勁,問道:「它既然神智清醒,並未被魔氣裹挾,您怎麼就說它是魔龍呢?」
小墨龍一甩尾巴,把墨線甩回自己原本的樣子,說道:「我說了,它神智清醒,毫無被魔氣裹挾的症狀。」=quothrg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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