攬華將目光去青藍無常臉上轉了一圈,半晌,丟下一句:「這樣在陰山道上走著卻沒意思了。」掙開手,轉身回殿。
胡統領身為外男,本不該入公主殿中,但此時情勢非常,卻也顧不得了,邁開步子,就跟了上去。
攬華自幼習武,筋體強健,行事無拘,走起路來,腳下步子跨得老大,頭上步搖甩得飛起,一直就走去了自己臥房床頭。
床頭密密麻麻貼了滿牆的符紙神像,有耍著大刀的關公,有揮著寶劍的鐘旭,還有那彎弓射日的后羿……都是些武力驚人、能驅邪鎮宅的神君。
床上躺著一副女體,鼻子已不往外出氣,兩隻眼睛卻還圓溜溜地睜著,正是攬華公主。
錦繡金線鋪織成的被面上一片污濕,璃音湊近一看,原來是翻了半碗紅棗銀耳粥在上面,瓷碗和小勺都凌亂碎在地下,可以想見宮女奔出殿門時的慌亂。
攬華怔怔看了會兒床上躺著的半死人,忽然開口道:「活也活不好,死又死不掉。」
這話竟說中了璃音心事,不由地點頭感嘆附和:「我以前只道活著艱難,這些年才知求死也難。公主若是真心要死,我也不來救你,你自去外面遊蕩個一年半載,到時這身子自然死透了。」
攬華聽了這話,一時沉吟不語,似是自己也不確定到底要死還是要活。
正沉默間,搖光突然大步上前,一把就將攬華那抹遊魂拍回了體內。
璃音驚怔:「她還沒決定好……」
「她是不想死的。」搖光第一次這樣直接無禮地打斷她說話,「她若已決意要死,就不必回來,也不會猶豫,更不會要來碰我的臉。」
前面幾個理由還說得尚可,最後一句卻臉皮厚得令人髮指,勾得璃音舌根里毒性大發:「神君仙姿卓然,原來不止養眼還養心,尋死之人看上一眼也不要死了。」
被毫不留情地吐槽了,搖光也不著惱,只側了頭,一雙漆亮的眸子定定向她望了過去:「她對世間還存有欲望,存著期待,尚有留戀,只她太把心思放在『要不要死』這件事的掙紮上了,容易忽略這些。」
這些話叫璃音莫名地心生抗拒,她偏頭躲開男人的視線,見攬華仍是不醒,便取下腰間那隻青銅鈴鐺,去她耳邊搖了一搖:「神君或許說得不錯,只是神君不知,有時候,一個人想活是真的,想死卻也是真的,你不能說他不想活,也不能說他不想死。」
胡統領站在屏風外面,只聽得裡邊這兩位仙人口中生生死死、死死生生地繞來繞去,卻不聞攬華公主半點動靜,心中焦急,終於忍不住向屏風那邊叫道:「二位大仙,公主究竟是生是死,好歹都給句話啊!」
璃音也正自奇怪,攬華公主只是一時丟魂出竅,如今三魂七魄歸位,引魂鈴也搖了,怎麼還是不醒。
這時,外頭傳來一聲嗓子吊得尖尖的太監傳報:「皇上駕到——德妃娘娘駕到——」
在一片禁軍的跪地參拜聲中,就從屏風後面急急地轉出一男一女兩個人來。
女子身穿杏黃金彩繡綾裙,頭戴金步搖,足踏緞繡靴,一路疾步而來,髮髻都散了一縷,見著女兒停了呼吸、面無血色的樣子,登時伏在床邊啜泣不止。
男子顯是剛從祭壇趕來,皂服也未及更換,眼下烏青隱隱,看是許久沒能睡得穩當了,他雖面有憂急,還是先來拜會了兩位仙人:「不知兩位仙長駕臨到此,招待有失,萬望勿怪。」
跟著又進來兩名宮女,正是先前從殿裡跑出去的那兩個,立馬伏跪在地,哆哆嗦嗦收拾起了地上那些碎瓷碗片。
璃音前世已與這位昭寧皇帝會過面,也對他有過一番探查。
登基二十三年,執法有度,勤政愛民,算得上是一位仁君。只膝下兒女不多,只有二子一女,於是個個嬌縱,全給寵得鼻孔朝天,難接地氣,不得民心,反叫子女帶累了自己賢名。
於是客客氣氣地道:「無需什麼招待,這裡的旱情天宮已經知悉,不日便有雨神前來賜雨,陛下不必太過憂心。」
昭寧皇帝聞言,面色稍霽,但也只稍霽了一瞬,便又籠上憂色:「感蒙仙長大恩,小女頑劣,死不足惜,只孤膝下子嗣凋零,二子不親,只這一個姑娘尚可承歡,還望仙長垂憐,略施搭救。」
德妃也忙起身下拜:「乞請仙長搭救。」
人間至尊,如今也只如一雙最普通的凡世父母,為著女兒掛念懸心,璃音將德妃扶起,又把他們盯了半晌,想了想,扭頭向旁邊兩個收拾著碎碗的宮女問道:「你們公主是如何斷氣的?」=quothrg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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