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又一夜沒睡嗎？」
「睡了。」顧希輕笑著搖頭，看向她的眼神中莫名溫暖。「定了四點半的鬧鐘，想再次感受下日出勝景。」
聽著他仿佛剛剛從她腦海里偷出來的話，劉十九反而有片刻的淡然：哦。
「你也是想再看…」
「沒有。」卻又不知為何非要飛速打斷他來否認這個事實。「我單純睡多了，出來透透氣而已。」裝作無所謂地聳聳肩，她又堪堪補上一句解釋。
「十九，你……有什麼想和我說的嗎？」背對著初升的太陽，顧希居高臨下地望著她，嘴角洋溢著淺淺笑容。
「為什麼這麼問？」一瞬間劉十九似乎意識到了什麼，卻又習慣地給自己拉響警報。轉頭去看寬闊的大海和洶湧的波濤，就是不去看他背後金色恰巧升到半空中的太陽。
沉默聽了數十秒的海浪聲，顧希欲言又止，最終吐出一句：真沒有嗎？
「我…應該有嗎？」再次很強烈地感覺到他似乎知道了什麼，但又不能完全篤定。
「好吧，那我有很多話，想跟你說。」顧希盯著她的眼睛，緩緩說道:「現在有時間嗎？」
剪不斷，理還亂，狀況頗出，怎麼啦
有點討厭
哈？
第42章
「冷嗎？」並排漫步在沿海岸線鋪就的人工小道上，顧希餘光瞥見劉十九長而密的頭髮正被海風吹地漫天飛舞。
「還好。」後者慢吞吞地吐出兩個字，便扭頭看向了遼闊海面：「空氣真好。」
顧希突然停下來，等她往前了幾步，追上去繞到對方本來靠海那側的位置上繼續走。看到劉十九臉上的疑惑表情，他淡然解釋：「替你擋著點兒風。」
「不然頭髮全被吹跑了。」甚至罕見地開了句玩笑。
這實在是和其平時處事風格完全迥異，劉十九一時不知怎麼接話，恍然出口的卻是一句致命催促：學長有什麼話可以直說。
尷尬瀰漫十秒，臨岸的大片海浪突然隨著一陣海風涌過來。
「小心！」顧希快速跳起堪堪躲過襲擊的同時，右手大力地將劉十九推向更裡面以躲避海水，後者卻猝不及防，一屁股跌倒在身後的沙堆上。「媽呀，學長你這身手可以。」心有餘悸地拍拍胸脯，劉十九不自覺大口喘氣。
所幸經此插曲，氣氛有所緩和。
「我媽媽特別喜歡大海。」顧希伸手將她慢慢拉起，「小時候，她經常帶我來海邊。」
看著劉十九拍完身上的沙子，顧希朝前走兩步，餘光確定前者跟了上來，繼續緩緩回憶道：「不管冬天還是夏天，有時清晨有時傍晚，她陪我一起堆沙子造城堡，也會扶著游泳圈帶我玩水。」觸及記憶里最溫馨柔軟的部分，顧希語氣不自覺沾染了些許愉快氣息。
劉十九有感受到，只是落入耳朵里的話變成咚咚敲在心間的忐忑。
「她總說海邊的空氣新鮮又自由。」顧希頓了頓，扭頭看劉十九淺笑，「就像你剛剛那樣。」
對視瞬間，有片刻猶豫。從剛剛他提到母親開始，劉十九腦海就飛速運轉起來：這是對方一直諱莫如深的問題，此刻竟主動說出來，實屬反常。她想起一直藏在記憶深處的那張資料表上，對方父母那欄大大的空缺。
一時間，羞於啟齒的信息差讓她糾結著怎麼接話才能不暴露、又能讓對方繼續說下去。
「原以為這樣的快樂會一直持續，直到某天，她突然生了很嚴重的病。」萬幸對方並未在意聽眾反應，自顧自開啟了故事模式。「嚴重到得每天待在醫院裡，做各種奇奇怪怪的醫學檢查，按照醫生安排不停更換治療方案……」顧希的聲音不自覺有些哽咽。
劉十九默默從口袋裡掏出一張皺巴巴的衛生紙，塞到對方手上。
「人越來越消瘦，病情卻沒有絲毫好轉。」頓了頓，長長嘆氣後，顧希嗓音前所未有的低沉：那時候才九歲，什麼都不懂。剛開始我總拉著她的手問，媽媽我們什麼時候再去海邊呀，我好想去堆沙子城堡。
顧希突然停止了往前走的動作，眼神望向遠處的蔚藍大海，此時太陽已經完全升出了海平面，金燦燦一片照耀地人睜不開眼。顧希卻盯著它目光躊躇：「這時候她總是輕輕摸著我的頭說，小希別著急，等媽媽病好了，我們就去。」
劉十九也默默配合著他停下來：因為強烈預感到了對方接下來要說的悲劇內容，她突然有點局促不安：以往自己腦海里猜測想像過的沉重，和近在眼前的現實聽起來，還是差了一萬倍的窒息感，更別提當事人了。想到這，她抬起頭輕輕碰碰他胳膊，眼神關切：還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