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手被他抓了去,放到心口。衣衣傾著身子,被迫看向他,彼此眼中都氤氳著。
「你覺得我為什麼又這樣?」他微醺一般溫柔笑著。
「不是戲耍我,便是看我可憐!看我失去姐姐,失去工作了……所以不忍心,但我不要人憐憫。」衣衣沉沉深呼吸了兩聲,「你知道我的。」
他伸手探了探水,去撈了衣衣的雙腳下來,一面兜水澆著,一面向她笑,「我不知道你,衣衣。」
她一怔,「嗯?」
莫先生低頭專心為她澆著腳背,「經過姐姐姐夫的事,才發現我並不了解你,你比我知道的更堅強、勇敢——哥哥錯了,原諒哥哥好不好?再也不自以為是地去愛你。」
她蜷了腳趾,任由他慢慢放進銅盆里。
第33回 沾衣欲濕杏花雨吹面不寒楊柳風(中)
心裡還是氣他的,衣衣只大口大口吸溜著碗裡的白水面,不和他說話。
他們已下了船,在岸邊的一家茶肆里吃早餐。朝陽金光燦燦,茶肆攤點蒸籠頻揭,湯鍋煮沸,白色煙霧朦朧彌散,人間煙火讓近在咫尺的彼此,有在水一方的遼遠動人。
莫先生清清嗓子,向衣衣湊近小聲道:「你好狠的心。」
衣衣一呆,無意識地:「嗯?」
「昨天你從家裡一走了之,也不來和我道別——你不知道我們會同路的,打算就那樣分開麼?」他肅穆著臉,將自己碗裡的雞蛋夾給衣衣,看她低頭不答不理,又自己下了台階,轉圜笑道:「當然,你選擇在我離開上海的同天離開,我也知道你的意思。」
衣衣同時有著負心漢被當眾揭穿,和懷春少女被宣讀情書的兩種尷尬,正紅了臉不知怎麼辦,不遠處有兩個十四五歲的女孩子攜手搖鼓而來。一個穿著小生花褶,一個穿著素褶子,問來往吃飯歇腳的人,「太太聽戲麼?」「先生聽戲麼?」
衣衣急忙招手讓她們過來,三人都是如蒙大赦的輕鬆高興。
「先生,小姐,聽戲麼?」兩個女孩子伶伶俐俐地掃視著莫衣二人,卻這般稱呼。莫先生咳嗽一聲。
衣衣忍笑,眼睛已彎了,「聽呀,你們會唱什麼?」
穿素褶的女孩子眉梢有粒小痣,顯得分外嬌俏,聲音也像喝甜米酒:「會唱碧玉簪、龍鳳鎖、三看御妹……」
「碧玉簪講的是什麼?」衣衣一手支了下巴。
「新郎因在洞房花燭夜懷疑娘子不貞,故而冷落虐待娘子,後來才發現娘子是被小人陷害,他便進京趕考奪魁,請來鳳冠霞帔,回家向娘子賠罪,夫妻二人這才圓滿。」
衣衣直擺手,「不好不好,這樣的男人還理他做什麼!」
「就是。」莫先生忙接口道:「豈有此理!」
衣衣瞧出他的討好,橫他一眼。
莫先生更向她微笑道:「再說賠罪便要原諒麼?」
衣衣正端起茶來喝,差點嗆著。
那素褶少女見莫先生身邊有一個大箱子,轉了一下眼珠子,乖巧笑道:「先生太太,唱梁祝十八相送如何?」
衣衣頓了頓,因想那梁祝是個生死相隔的故事,兆頭不好,又不欲再耽誤兩位小伶人的時間,便頷首道:「好的呀。」
兩個女孩子唱了起來。衣衣在莫公館時,晝長無侶,讀過許多愛情故事,每一個她都能找到自己和莫先生的影子,大抵古今之情大同小異,千年前為情郎涉江采芙蓉的少女,和她愛戀莫先生的心意沒有不同。
脈脈青山是黛眉,粼粼春水是眼波,他們並肩穿過鎮子,走在田間小徑,往那眉眼盈盈之處去了。
「衣衣,你在想什麼?」莫先生側見她面有愁色,玩笑道:「是不是在想如何甩開我?——見陸哥哥怎麼能帶莫先生去呢,陸哥哥生氣了怎麼辦?」
因語氣學得像她,衣衣忙偏過臉去笑,待正回來,臉已板著了。
莫先生試著去挽衣衣的手,認真安慰道:「是在想梁兄送她的英台,就像我現在送你一樣?」
確實如此。衣衣抽出手來,不置可否地獨自往前走。
「我買的藥膏,你不塗便罷了,為何金記者大半夜送來的,也扔掉了?」莫先生半是故意地尋些話來問,以免她自己思想,心內鬱結。=quothrg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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