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接過,稍許錯愕了片刻,然後繼續。
「孟」為長女,「叔」為次女,「季」為三女。
在旁人眼中,孟平溫婉典雅,叔平美貌無雙,合成平家雙姝。
而季平,就是平家那個仗著父親寵愛,終日不學無術,惹是生非的平家雙姝之外的『不姝』。
孟平精通
琴藝,叔平才貌無雙,而她,因為父親把那把青銅劍贈給她,她就每天拿著那把青銅劍在後苑裡劈來劈去。
她的心思比姐姐們都簡單,她只做一件事,就是練劍。
時光荏苒,從總角孩童到豆蔻年華,再從豆蔻年華到及笄……
城中每日都能聽到季平又提著青銅劍去欺負人了,季平打斷了城主私的腿,季平去賭場搗亂了,再不睡覺季平就要來抓你了……
季平成了城中最不受待見的人,以及嚇唬小孩的專屬,沒有之一。
旁人總習慣將她和出嫁的平家雙姝做對比,在背後戲謔和奚落她,拿她當養廢女兒的反面教材。
但在城破那時,平家雙姝早就不知去了何處,是季平拿著手中的劍,兇狠得帶著被遺棄的滿城百姓殺出了一條血路。
她的臉被刀劍劃破,沾染鮮血,但那一刻,在每一個逃出城牆下的人眼裡,季平身上有著比之山川日月的風華……
「城破了,散了吧……」季平沉聲。
哭天嗆地的聲音里,很多人不願意離開,很多人抱著僥倖,還有很多人迷茫,她扶平素最不喜歡她的,眼中和心中只有一口一個你大姐二姐的祖母上馬。
「三姝。」那是祖母第一次這麼喚她。
在經歷了戰亂,飢餓和生死後,家中只剩了她們兩人相依為命,季平第一次得到這樣了稱呼。
她不喜歡這個稱呼,亂世里,一個小女兒和年邁的祖母是活不下去的!
她用那把開了刃的青銅劍割掉頭髮,紮起少年馬尾,鮮衣怒馬。
在那一刻,祖母濕潤了眼眶,你就是錯生成了女兒……
她沒有錯生成女兒!
她不比叔伯家中那些不成氣的男孩子差。
他們能做的,她也能做。
他們在城破時,她拿劍擋在祖母面前,他們只會嚇得躲在祖母背後。
她沒有錯生成女兒,她只是錯生了時代,這個滿目瘡痍,遍地白骨的時代。
所以父親給她那把青銅劍。
告訴她,在亂世里,用自己的雙手保護自己……
她躍身上馬,縱馬疾馳,回頭時,身後的城郭,和記憶中那把付之一炬的滾滾濃煙和熊熊大火重合在一起!
這天下,何處不一樣?!
第116章
那是時念第一次對天地萬物有若隱若現的印象。
它以前並沒有意識,但從那次起,它好像漸漸開始有了感知。
起初的時候,它能感覺到晃動,好像有什麼東西將一直沉睡的它喚醒。
它慢慢睜開眼睛,一邊打著呵欠,伸著懶腰,從一片混沌的世界裡開始觀察周圍。
周圍黑漆漆的一片,只有些許光亮從遠處的傳過來,就像隔著無數多層的輕薄紗簾。
當這些紗簾層層重疊在一起的時候,它什麼都看不到;
當它們被風層層吹起的時候,它能從剩下的紗簾里隱約看到外面模糊的景象;
而當紗簾被全部吹起的時候,它好像就能清晰地感知外面的世界。
對,對青銅劍這樣的怪物來說。
外面的世界,就是劍身之外的世界……
那個世界對它來說很陌生,因為沒有聲音,只有被層層紗簾隔開的等待和不清晰。
它不知道那裡有什麼,而且晃來晃去的視角讓它很不喜歡。
甚至,它在混沌里被晃得滾來滾去,還有些發暈!
它花了很長的時間,才慢慢適應了這種晃動。
不會再跟著輕紗外面的視角晃動而東倒西歪,滾來滾去,甚至發暈或撞頭。
它能安靜得坐在周圍的混沌里,好奇得打量著外面的世界。
起初,那些濕熱、粘稠的紅色液體朝它噴過來的時候,它覺得很不舒服。它也試圖伸手去擦掉它們,但是發現那些血跡是凝固在輕紗上的,它根本擦不掉。
可漸漸地,它又發現,它好像在以很快的速度適應和習慣這些鮮紅的血跡……
因為,它忽然發現這些紅色而粘稠的液體越多,帶走的薄紗就越多,薄紗一層層褪去,它的視野和感知就對應得越來越清晰,越來越敏銳。
雖然但是,它忽然意識到,它會本能得開始期待更多……
終於,當薄紗在鮮血中全部褪去,它的視野得到了極大的拓寬和舒展。
以及,對聲音的感知。
原來,外面的世界除了畫面,還有聲音……
本來周圍的混沌里只有靜謐,忽然嘈雜得闖入了這麼多聲音,它有些分不過心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