琳達本來要推薦熟識的律師給林晉慈,但被林晉慈婉言拒絕了。
林晉慈說她也有一位熟人在律所工作,她會自己去聯繫。
當天林晉慈請大家喝了下午茶,以示歉意,說到底丁琴是她推薦進來的,雖然失竊的是自己的物品,但也給其他同事添了不少麻煩。
溫迪和幾位同事湊在一塊聊天,都覺得林晉慈太善良了。
溫迪如今想起丁琴,還是憤憤不平:「我是真的覺得她說話有意思,偷就偷,非說別人故意顯擺給她看的,我們樓下還停了好幾輛豪車呢,照她這個邏輯,不也是在顯擺,怎麼沒見她半夜喊拖車來把別人豪車也拖走?」
林晉慈「噗嗤」一聲笑,溫迪總能講出這種喜劇台詞一樣的話。
本來溫迪還擔心丁琴仗著熟人關係會來事務所胡攪蠻纏,畢竟按盜竊罪的量刑標準,這已經屬於數額巨大,可能要判三年以上徒刑並處罰金,可事務所這幾天好像也沒什麼動靜。
丁琴這樣的人,不可能不去找林晉慈求情,好歹還有一層親戚關係呢。
溫迪憂心猜道:「她不會是堵到林工你家裡去了吧?」
林晉慈叫她寬心,說:「她不敢的。」
「她連這麼貴的手錶都敢偷,還有什麼不敢的啊。」溫迪
放不下心,叫林晉慈多注意。
林晉慈微微點頭,謝了溫迪的好意,沒有再繼續跟溫迪解釋丁琴不敢的原因。
林晉慈請了盧文洲所在正力律所的一位律師,論知名度,這位律師在崇北可能排不上響亮的名號,但作為盧文洲晉升之路上的死對頭,林晉慈相信他一定會用盡全力爭取到最大刑罰。
丁琴當然不敢來找林晉慈。
因林晉慈在接她第一通電話時,就語氣平靜地告知了她,她可以來找林晉慈,撒潑打滾,裝可憐博同情,都可以。
「作為正力律所的委託人,我會第一時間去表哥的律所反映情況,讓我的律師為我想想辦法,要是你把情況弄得很棘手,那就請正力的其他律師一起來出主意,我不缺這點請律師的錢,要不請表哥?肥水不流外人田,你們不都愛說這句話,對吧?」
林晉慈聽見電話那頭短促的呼吸一聲接著一聲,好像憤怒又恐懼到了極點:「林晉慈,你故意的,你之前對我——」
林晉慈輕飄飄地打斷她:「對你關心,當然是因為表哥,我讀高中的時候,他』關心『過我一陣子,姑媽也出了不少力,現在就當是我的感謝和報答。」
話落,林晉慈直接掛了電話。
丁琴沒敢再打來,姑媽也沒有。
世界清淨異常,仿佛連舊歲里的陳灰也一併掃除。
林晉慈討厭違心的原諒,也同樣討厭長久的記恨,因這兩者在她看來,都是對自我生命的一種辜負和浪費。
十幾歲時,她就已經明白,與惡纏鬥,稍不留神,她也會被困灘涂。
所以將自己從情緒里拉出來,去追求她想過的人生,不過多地消耗自己,如果哪天方便,就順帶碾死一隻臭蟲,但不要耽誤她往前走。
溫迪拿上圖紙出去了,安靜的辦公室里,只有林晉慈一個人。
她將自己原來的手錶摘下,細看手腕內側的一處燙傷印,已經自愈平整,只有肌膚下還殘留著淺褐色的印記。
多年不褪,應該也不會消褪了。
這是念初一的時候,在家裡不小心燙到的。
甚至沒有人知道她被燙到。
因她站在熄火的灶具邊,握著像被火燎一樣的手腕,神經被痛感占據,卻發現自己沒有任何呼叫意識。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她已經變成了一個再也不會跟家長求助的孩子。
過了很久,她才有動作,與平常的林晉慈並沒有任何區別,從弱小的蒙昧里清醒過來的動靜近乎無聲。
她去電腦上搜索了燙傷處理辦法,持續不斷的涼水嘩嘩沖在手腕,她想,自己以後要有用一點,這樣她就可以自己處理所有問題。
林晉慈拿起傅易沛差人送來的女士手錶,他一貫品味好,選的手錶也漂亮,並且是林晉慈一向偏愛的寬錶帶、線條簡約的款式。
戴好表,她舉起手腕定定地看。
可能是剛剛溫迪提起丁琴,也可能是她想到了自己的家庭,因為習慣性阻止負面情緒入侵,她覺得此刻心裡空空的。
好像一顆沒有生命體徵的衛星,脫軌避開了小碎石帶,僥倖獲得安全,保持完整,卻陷入空寂的孤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