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指又一按,盒蓋回歸原位。
傅易沛並沒有將意外表現出來,只將煙盒遞還給林晉慈。
林晉慈接過時,才恍然想起來不久前在一家宜都私房菜館,她親口對傅易
沛說過,自己聞不慣煙味。
果不其然,傅易沛也沒有。
他問她:「林晉慈,你說的話,到底哪句是真的?」
林晉慈的目光與他對視著,聽到傅易沛換了一個更精確的問法。
「或者你告訴我,還有哪些話是假的?」
那天說「聞不慣煙味」不過是一時不知如何應對兩人的獨處,想拒絕傅易沛喊她去看花的邀請,林晉慈正要這麼說,傅易沛卻忽然跳脫問題之外,問起林晉慈給前台補償了多少。
已經到嘴邊的解釋,換成了更乾脆簡潔的「五千塊」。
傅易沛點了點頭,似乎是笑了一下:「別人幫你一點忙,你要付五千塊,那我呢,我在你心裡,是不是也只能算一個幫過你一點忙的人?你打算用什麼還給我?」
「你想要我還什麼給你?」
林晉慈平聲問道,口袋裡那張單薄的名片,卻已經被手指按成彎曲的弧度。
剪輯過的亂幀電影,鏡頭與鏡頭之間會不銜接,如同此刻傅易沛的話與話之間,似乎也沒有關聯。
傅易沛沒回答,卻說:「你媽媽回宜都了。」
語氣很淡,幾乎分不清是陳述還是詢問。
林晉慈「嗯」了一聲。
夏蓉在在崇北待了十來天,的確已經回宜都了。
「你媽媽離開崇北之前,約我見過一次面。」
直至此刻,口袋裡那張名片才無法承受壓力,被猛然按成了對摺,林晉慈的眼睛裡閃過些許驚惶:「她跟你說了什麼?」
可能是想緩解眼前之人流露出的不適,傅易沛先是輕鬆而淺淡地笑了一下,對林晉慈說:「沒什麼,反正她說的話,我也不會聽。」
林晉慈盯著傅易沛的眼睛,分辨著,不像說假話的樣子。
「那就好。」因提及夏蓉,想到那天早上的事,她對傅易沛說,「那天早上,真的不好意思,麻煩你了。」
「你麻煩酒店前台還給人家五千塊呢,到我就口頭感謝一下?」
林晉慈有想開口的表情,傅易沛卻不等她出聲,以假裝大度的輕鬆語氣,化解了自己的問題:「算了,就這樣口頭感謝吧,免得你還要感謝那天的另一個人。」
林晉慈知道他在說誰,脫口而出:「你跟成寒不一樣。」
林晉慈不知道這句話是否有什麼她未明悟的歧義,導致傅易沛的笑容瞬間消失了。
傅易沛說,他知道他和成寒不一樣。
他一直都知道。
緊接著,傅易沛問出一個問題,他跟林晉慈說,如果她真的很想感謝他,不如回答他一個問題——
「林晉慈,你當初為什麼要跟我在一起呢?」
這個問題並沒有很難回答,但此刻林晉慈的心力並不在此,她迫切想知道夏蓉為什麼要私下找傅易沛,於是想要跟傅易沛做交換。
「那你能先告訴我,我媽媽約你,跟你說了什麼嗎?」
「看來你是真的不想感謝我。」不知道想到什麼對照,傅易沛苦笑了一下,低聲道,「你對我,總是沒有對別人那樣好。」
林晉慈想反駁,卻發現她的人生經驗里似乎缺乏這種向他人表達「在意」的語庫,當情感向語言發出指令,會因為不兼容,程序中斷。
幾度欲言又止後,傅易沛不想再為難她,又或者是覺得強求來一些好聽的話,也毫無意義,他長舒了一口氣,換了一副淡薄妥當的禮貌笑顏。
「你今天也是順路過來找我?」
林晉慈點頭。
「沒什麼急事吧?」
林晉慈看著他,又搖頭。
「就是順路過來,想到我了,然後想見一面?」
「嗯。」
林晉慈聲音輕輕的。
兩次路過這家酒店門口,都是這樣,想到他,想見他,並聽從了內心。
傅易沛點頭、微笑:「那現在算完成了嗎?」
林晉慈說:「應該是。」工作中被問及進度,無論語氣多溫和,往往潛台詞都是催促,她又問,「我是不是打擾你了?」
傅易沛說,沒有。
「既然完成了,現在也很晚了,你明天還要上班,在我這裡待太久,好像也不太合適,」剛剛靠近時,還聞到一點酒氣,傅易沛拿起手機說,「我讓酒店安排車送你回家,可以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