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從外面回來,許又的手很涼,寒意稍微扯開宋舜的思緒,他下意識握緊許又的手,想要將其捂熱,從見到許又開始滔天翻湧的情緒也跟著冷靜一瞬。
宋舜稍稍鬆開許又的手,「我先出去,我要單獨呆一會。」
現在的情緒不太適合交流,雖然宋舜表面裝的平靜,其實心底已經各種情緒翻湧分不太清了。
如果這個時候交流,沒控制住情緒……宋舜又冷靜一點。
許又與他對視,仔細判斷著他是在說真話還是假話,片刻後,她試探問:「外面冷,我去房間,我留在客廳。」
宋舜遲疑兩秒點頭,他鬆開許又的手,看著許又獨自回到房間,客廳重新安靜下來。
許又並沒有把臥室的門關嚴實,能聽到客廳的動靜。但客廳很安靜。宋舜像不存在一樣,一言不發。
許又緩步走到床邊坐下,緩緩的,長長的吐出一口氣。
她其實也沒有想好要怎麼和宋舜說這些事,這些事情她從來沒有提過,一直放在
心底,今天突然要拿出來剖析坦白,許又並不適應。但瞞著宋舜,欺騙宋舜確實是她的不對。
許又呆在臥室,陷入思緒中,一時不清楚時間的流逝。
直到手機屏幕亮起,她定的那種同時響起,才打破這一室的安靜。
已經八點了。
客廳里仍然是安靜,許又幾乎疑心宋舜已經偷偷離開,她小心拉開一點房門,探頭往外,沒看見宋舜的身影。
客廳里,一個人也沒有。
宋舜?
許又心頭一跳,幾乎想喊出宋舜的名字,又被咽下去。
她站在客廳里,目光仔細搜尋一圈,卻仍然是一言不發。
直到衛生間傳來門被拉開的聲音,許又重新看見宋舜。
她眼睛微亮,幾乎是快步走到他面前。
宋舜垂眸看著許又,許又也看著他,十幾秒後,她問:「看晚會嗎?」
兩個人一同坐在沙發上。
熱鬧的主持聲打破幾乎凝滯的氛圍,一切在逐漸恢復原樣。
許又的目光落在屏幕上,跟著看了兩三個節目後,才小心翼翼往宋舜身邊靠了靠。
電視在播放著小品,幾個人嘰嘰喳喳講個不停,很歡快。
許又忽然想起口袋裡那枚洗乾淨的金幣,她從口袋裡掏出來,悄悄塞到宋舜手心。
宋舜垂眸,還沒來得及看向許又,就聽見她開口說:「這是我今年吃餃子吃出來的。」
金幣上印有紋路,宋舜用指腹摸索,從正反兩面讀出平安順遂四個字。他沒說話,目光仍然是落在電視上。
許又抬頭看他一眼,知道他在聽。
許又說:「我已經有五枚這樣的金幣,加上這一枚,是六枚。」
之前的事情對許又來說,並不是件容易開口的事,有些事情在心底藏久了,琢磨久了,就成了秘密。
「第一枚金幣是高一那年除夕。」
許又頓了頓才繼續開口:「那年秋天,我突然收到小姨的消息,讓我以後不要回家了。」
許又從來沒覺得搬家是那麼快的一件事情。從知道消息,到拿到這間房子的鑰匙,只用了短短兩個小時。
她想問清楚,卻碰巧小姨當晚並不在家。許又在林家乾等了幾個小時,最後發熱被謝阿姨送到醫院。
匆匆來醫院看望的小姨說:「住那邊方便你上學,以後沒事少回來。」
許又想問點什麼,抬眸注意到小姨滿臉疲色,頓時就什麼都問不出口了。事情也在兩個人的沉默中成為定局。
許又慢慢說著,說完微微停頓,看一眼宋舜。宋舜並不說話。
許又鬆一口氣。
不告訴宋舜,大概是心底那點莫名的自尊心作祟。告白失敗,又被唯一的親人分家,兩件事撞一起,許又只想把這件事徹底埋葬,不再提起分毫。
十幾歲懷著少年慕艾的少女,該怎麼告訴喜歡的人,自己是一個被拋棄的人呢?
許又無法開口。
後面的一切,大概就順理成章了。
許又回去的次數越來越少,到最後不再留宿那邊。而宋舜,也就一直瞞下來。
「……」
許又緩緩吐出一口氣,發現這件事講出來似乎也並不複雜。那個在她心中困擾了好幾年的問題,描述起來竟然這麼簡單就能說完。
手指被握了握,許又才發現宋舜不知何時已經回握住她的手,那顆金幣也被重新塞回自己的手心。
他並沒有問太多,在許又結束後,只是點點頭。
「我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