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家問:「依卿之見,若傅家要想轉移贓款,必經之途應該是何處呢?」
錢督衛滿腹信心抬起頭來,擲地有聲:「傅霽景在南方貪污的贓款,必然不敢集結於一處。所以南方賑災處與傅家祖宅都要嚴查。與此同時,還要查與傅家相從甚密之人。傅家為降低嫌疑,說不定還會把銀子散給他們代為保管。」
官家點了點頭,似乎覺得錢督衛說的很有道理。
傅呈卻看的心驚肉跳,嘴唇都要抖起來,道:「官、官、官家……」
在他看來,官家這一點頭幾乎要宣判他傅家死刑。
他腦子轟了一聲,全然陷入茫然。
下意識朝四周望去,希望平日裡與他交好的官員們能為他說說話。
誰知每個接觸到他視線的官員,都立即轉開了視線。
中書令更為避嫌,甚至連頭都沒回,就這麼站著,只露一個冷硬的後腦勺給傅呈看。
傅呈咬著牙。
什麼叫仗義每多屠狗輩,涼薄多少讀書人?
這便是了!
這群人,甚至還比不上在五道觀門口,為他傅家與二人對仗的柳金枝!
傅呈怒火中燒。
下一刻,卻聽見官家的聲音幽幽響起,道:「既然錢愛卿已經說了解決之策,那就按照錢愛卿說的辦吧。刑部尚書何在?」
刑部尚書站出來,拱手道:「臣在。」
「著你帶刑部眾人與大理寺合作,查抄錢家,按照錢愛卿所說之法,分南北兩地追查賑災款。但凡是與錢家相從過甚者,通通嚴查!」
這一出幾乎算作峰迴路轉!
全體官員都愣住了。
中書令鬍子都抖了一下,錢督衛直接懵掉了,連話都說不出來,傅呈不可置信地抬頭看向官家。
官家卻扭過頭,對一架屏風後某個人輕聲道:「出來吧。」
話音落下,一道俊秀挺拔的人影從屏風後緩緩走出。
那是個二十出頭的俊秀青年,眉眼儒雅俊秀,雙眸清亮,只是面色蒼白,身形消瘦,左手像是斷了,被一尺白布吊著,但依舊無法掩蓋他風雅的氣質。
「景、景兒。」
傅呈喃喃,差點從眼中落下淚來。
傅霽景跪在官家面前,道:「官家聖明!」
官家微微一笑:「往日發生災情,官員貪污之風盛行。所以在泯水決堤之後,朕暗地任命傅霽景為巡撫使,替朕暗地裡監督賑災款貪污一事。」
「錢愛卿,在事發之後你第一時間派人截殺傅霽景。好在朕沒有你想的那麼蠢,同樣派人以搜尋屍體之名沿河保護傅霽景,這才叫他成功帶回你貪污的帳簿。」
官家將一本厚厚的整本摔在桌上,帶著笑:「錢愛卿,刑部裡面有七十二道大刑,朕今日做東,請你嘗嘗。帶下去!」
「是。」
殿外的禁軍飛快走進來,一左一右把錢督衛架起來拖了出去。
錢督衛後知後覺反應過來,慘叫道:「官家饒命!」
聲音悽慘,讓人聽之背後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官家遙遙看向傅呈,微笑道:「傅愛卿,你養了一個好兒子。去吧,帶他好好養傷。傷愈之後,就去大理寺上任吧。」
傅呈整個人如在夢中,暈暈乎乎點頭,迷迷糊糊攙扶住傅霽景,等到回過神來時,他們父子二人已經走在了路上。
「景兒,你這……」傅呈艱難開口。
「父親,這是官家交代的密令,我無法對你和母親明說,讓你們擔心了,是兒子的不是。」
傅霽景溫聲道。
傅呈見傅霽景臉色蒼白,搖頭道:「為父能理解,咱們還得先回家再說吧。」
傅霽景腳步一頓,輕聲道:「父親先回家向母親報平安吧,兒子還要去一個地方。」
傅呈愣了一愣,下意識想,往日傅霽景最是聽他的話,就連在外取了一卷畫,都會第一時間回家給他。
沒想到這回遭逢生死大難,反倒不以父母為先了。
傅呈想了想,問道:「你是要去找那位柳娘子?」
柳金枝彎起眉眼,顯得溫柔無比:「嗯。」
*
彼時風雪初停,天邊升起一輪朝陽,金燦燦的陽光之下,萬物都好似被鍍上一層光。
傅霽景站在這層金光下,眉眼被照的微微發亮,所謂金質玉相,瓊風秀骨,不外如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