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柳金枝耳邊傳來幾聲喝罵,還有高昂的鵝叫,隱隱有些嘈雜。
待走近一瞧,才發現院子的最裡頭居然圍著一群人。
一個胖男人手裡拿著刀,怒罵道:「挨千刀的小賊孫,連爺爺我的鵝你也敢偷?!」
旁邊站著個灰布衣服的嬤嬤,狠狠一藤條抽在一個清秀少年身上,冷聲道:「你犯了偷竊,按照居養院裡的規矩,從明天開始,你和那病歪歪的娘都從這兒搬走!」
跪在人群中心的少年本是挨打挨罵都不做聲,可一聽見這話,卻倏然一下把抬起頭來,兩眼發紅:「我娘不能搬!她病的快要死了,再挪動兩下,人就沒了!」
「誰讓你偷東西?!」
「我也不想偷!」少年情緒激動,卻又悲傷至極,「可我沒錢,我娘又快死了,她就想吃口糟鵝……就一口……」
可話沒說完,就挨了男人一個重重的耳刮子。
「呸!你娘想吃什麼干老子屁事?她就是死了,也是活該命賤!我只跟你算算鵝的帳!」
男人指著籠子裡的鵝說:「我家的鵝,那毛是長得最好的。油光水滑,可以當褙子。但你瞧瞧,毛都快被你拔禿咯!你再怎麼都得原價賠我四錢銀子!」
四錢!
柳金枝霎時間瞪大了眼睛。
那就是四百文!
一隻鵝,四百文?
這分明就是在欺負人!
可是男人就是仗著少年無依無靠,一巴掌揪起他的衣領,道:「你要是不賠,今天就跟我走。不拘我是把你賣進高門大院,還是瓦子樂場,都不許有半句屁話!」
清秀少年涕泗橫流,拳打腳踢想要掙脫,卻還是被這男人拖走了。
柳金枝幾步上前把兩人攔住,眉心擰成了個大疙瘩,道:「站住!他娘還在屋裡頭,你現在把人拖走,豈不是連最後一面也不讓人見?」
男人輕蔑地瞥了柳金枝一眼,嗤笑道:「哪兒來的雌兒?也來管爺爺的閒事。你想要發慈悲,就拿四錢來把這鵝買下,否則就滾蛋!」
柳金枝見這人打定主意要坑銀子,心中不由騰起一片怒意。
她也只有四千貫,也就是四千文,定桌椅,買菜蔬等等已經用了不少,否則她也不會因為一輛七八錢的鏤鍮裝花盤架車,就肉疼的選擇放棄不買。
但那是車,以後還有的買。
這是人,這回不出手,可就沒有下一次了。
柳金枝心中天人交戰,最後還是同情心占了上風。
她從茄袋裡翻出四錢銀子抬手扔過去,眉眼冷肅,道:「我替他給了,你把人放了!」
男人倒是沒想到柳金枝居然捨得,看看少年,又看看錢,也就放了手,拍拍身上灰塵大搖大擺走了。
清秀少年淚流滿面,膝行過來給柳金枝磕頭,卻被柳霄扶了起來。
柳霄語氣複雜,道:「杜哥哥,是我啊,我是霄哥兒,這是我阿姐。」
原來這清秀少年就是他們要找的人,姓杜,喚作杜衛。
杜衛哭道:「好兄弟,哥哥在這裡謝過你,這四錢銀子我定然還給你阿姐。」
柳金枝嘆了口氣,把鵝籠提起來交給他,道:「去看看你母親吧。」
杜衛用袖子抹乾淨眼淚,又給了柳金枝嗑了好幾個響頭,才站起來接過鵝籠往房裡走。
望著杜衛的背影,柳霄抿了抿唇,面色複雜道:「阿姐,這銀子……」
「罷了。」柳金枝知道這銀子杜衛肯定還不起,擺了擺手,「好歹當年你和月牙落難的時候,他曾給過你們一個炊餅,現在就當是報恩。」
柳霄道:「報恩也當是我來報,這錢我會還給阿姐的。」
月牙在旁邊看了一場,也很為杜衛感到酸楚,便也道:「我也會還給阿姐的。」
柳金枝摸摸他倆柔軟的髮絲,打算拉著二人回家,可房內忽然響起碗被砸碎的聲音,緊接著就是撲通一聲,杜衛悲痛欲絕的哭聲響徹整座居養院:
「娘——!」
一家三口衝進去一看。
鵝還在籠子裡活蹦亂跳地撲騰,床榻上的乾瘦蠟黃的婦人卻已經仰面闔眼,徹底失去了氣息。
月牙啊的叫了一聲,忍不住回頭抱著柳金枝,不敢看床上的死人。
柳金枝也沒想到最後居然是這麼個結局,她怔愣了一下,不由得心中悲慟。
「霄哥兒,去請兩個火計來。」她蹲下來捂住月牙的眼睛,將人輕輕摟進懷裡,「先幫忙把杜伯母拉到漏澤園葬了。」
時也命也,這最後一口糟鵝,她到底沒能吃上。=quothrg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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