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身後的喧鬧聲再也聽不見,明春山才攬過夏平蕪的肩膀,興奮地吹了個口哨:「阿姊,走著太累了,你想不想嘗試一些其它交通方式。」
夏平蕪側眼看她,很流暢地停下腳步:「你想幹什麼?」
「看,我新發現的東西!」明春山笑眯眯地說著,耳畔微風習習,薄霧幾乎看不太清,夏平蕪凝神去望,便見並不寬敞的空地上,如同忽而平地卷了狂風,浩浩湯湯地張開了一雙——
碩大的翅膀。
「阿姊,你看,我現在不僅能夠吸收被污染的異能,還能自由控制它們的進化方向了。」
明春山走到夏平蕪的身邊,蹲下身子,露出精瘦有力的脊背,
「可我還是——最最喜歡你,只帶阿姊一個人飛。」
她蹲好身子,等了片刻,身後的人卻沒有回答的意思。等到明春山忍不住想要回頭看的時候,一雙溫暖而乾燥的手掌輕輕搭在了她的頸背處,前者當即繃緊肌肉,便感覺那雙手旋即環住她的脖頸,輕薄的身體緊隨其後俯上了明春山的後背——
經過這段時間的鍛鍊,夏平蕪身上的肌肉已經顯現出了不少,她食慾不錯,明春山也有意識地努力調整她的營養結構,但她對食物的利用率實在不高,哪怕吃了許多,背在明春山身上卻還是輕輕薄薄的,仿佛風一吹就直接吹散了。
她背起阿姊,悄悄感受著從阿姊的肌膚上傳遞過來的熱量,試圖撫平心底沒來由升起的一點點不安。
明春山振動翅膀,地面旋即離兩人的視線越來越遠,霧氣愈發縈繞在兩人的周圍,明春山卻沒有感受到在地面那樣洶湧的污染物環繞的感覺。
她慢慢放鬆肌肉,輕輕動了動自己的姿勢,這才開口問:「阿姊,你有沒有覺得哪裡不舒服?」
夏平蕪還是沒有回應,明春山能感覺到,背上的人只是圈緊了摟著她脖頸的力度,於是她下意識繼續:「是有些冷嗎?」
冷嗎?
明春山不知道,但幾乎是下一刻,她便感受到,一陣冰涼的冷意忽而在她脖頸處的皮膚處渲染開來,而後順著她的肌膚紋理,往她的衣領之下流淌。
翅膀一沉,倏忽間有一條毛茸茸的大尾巴卷了上來,明春山手忙腳亂想要將過大過長的尾巴收回去,可又記掛著脖頸間的涼意,只好草草讓自己降落在一棵虬粗的樹幹上,讓自己盡力舒展開身體,這才小心翼翼地喊了聲:「阿姊?」
夏平蕪已經沒說話,只牢牢抱住明春山的肩膀,很低很低地嗚咽起來,隱隱約約的,明春山能聽見夏平蕪在說:「對不起。」
她慢慢合攏了翅膀,聽見夏平蕪抱著她在說:「對不起,春山,是我沒有保護好你。」
「不……不是這樣的,阿姊。」明春山磕磕絆絆地解釋著,她不確定夏平蕪在說什麼,因此辯解起來也東一榔頭西一棒追的,「是因為明姨?或者,是因為楚瑜?總之,都不是因為你,和你有什麼關係呢。」
「翅膀,很漂亮,尾巴也是。」低泣聲中,明春山卻能聽清夏平蕪的聲音,她還在繼續說,「但是從身體裡長出這些不屬於你的東西,轉化那些異體的力量,忍耐著這些的肆虐,春山,你一定很辛苦吧。」
「……這都和你沒關係的,阿姊,你為了人類的未來,我也是這樣。」不知道為什麼,明春山總覺得自己說這些話的時候心裡悶得厲害,可她來不及細想,嘴皮子就這樣把話說乾淨了。
可夏平蕪卻突然直起身子,伸出雙手,將明春山的雙唇死死地捂住了。
她說:
「我都知道的,春山,你的污染值亘久不變,但你的異獸化卻開始於七年前。
「救我那一天,你被異獸襲出了傷口,你不想被人知道,所以隱瞞了這麼多年,是不是?」
明春山幾乎是脫口而出:「不是的。」
不是的,阿姊。
她其實一點都不在乎到底自己是人類還是異獸,但是,阿姊要「除惡務盡」,她就不能是異獸。
她只不想讓阿姊一個人知道。
她聽見夏平蕪慢慢抹著她脖頸上的眼淚,語氣慢慢堅定起來,喊了聲:「春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