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山,我答應你,半個小時之後我就來接你。」
而這個時候,明春山則只能點點頭,緊緊攥著夏平蕪的手,儘量讓自己能夠穩聲回答道:
「我會待在這裡等半個小時,等阿姊來接我。」
然後,她就會盯著自己攥住阿姊的手指,看著阿姊用另一隻溫熱的手覆上來,輕輕地拽開她的手指。
她攥得很緊,攥得自己和阿姊的手都有些泛白,但阿姊仿佛並感覺不到疼痛,拽開她的手指的時候依然收著力氣。
很溫柔,又小心翼翼地,企圖掀開她的鉗制。
每當意識到這一點,明春山就會立刻撤回手,然後推一推阿姊的胳膊,不說話,只讓她快點走。
夏平蕪也不會說話,在明春山的視野里,只能看見夏平蕪的鞋子在原地頓一會兒,而後轉身快步離開。
這樣的告別重複了很多次。
多到明春山甚至都記不得次數了。
她只能記得,阿姊每次都是說話算話的。
每次不到半個小時,夏平蕪總會準時回來,用頭髮掩蓋著額角的些許擦傷,很認真地和她說:
「春山,我回來了。」
……
紀念室不常來人,空曠曠的泛著冷,明春山低眸望向不遠處的牌位,看著那上面一筆一划的【明漸鴻】三個字,不由得沉了沉臉色。
她聲音很輕,像在自言自語:「不過,我的確很難交到朋友,倒是阿姊,身邊總有數不清的人。」
到底是學院,四處臥虎藏。
漸漸的,夏平蕪的身邊多了更多出色的異能師,她們按照成績排名,集體組成小隊,一起接受訓練。
夏平蕪並沒有因此而疏遠明春山,反而依舊會把她排在所有事情的第一順位。
但儘管如此,那一個學期,夏平蕪還是帶領著她的隊伍,拿下了學院有史以來的最高分。
明春山終於坐不住了。
她知道只要無關母親,自己的所有話都會被夏平蕪聽進去,可她不願意再做一個跟屁蟲了——
一個永遠只能看見夏平蕪的背影的跟屁蟲。
她要站到夏平蕪的身邊去。
於是下一個學期,所有人都看見明春山變了——
這個傳說中是「繼承了探索隊隊長優良基因」的孩子,終於擺脫了她的鹹魚特性,展現出了她卓越的才華。
而後,成功加入了全校第一的、由夏平蕪引領的隊伍里去。
她終於站到了夏平蕪的身邊,可以和她一起共享榮耀。
這個消息傳得飛快,等到寒假,她們回冰火洞看望母親的時候,全探索隊都已經知道了。
母親依舊吝嗇誇獎,只是望著明春山的眼神明顯柔和了很多,對夏平蕪叮囑道:
「春山的污染值很危險,你要多關注她。」
在她們入學前一天,【污染物可以在不受傷的情況下污染所有人】的情況已經被披露出來,所有沒有上過戰場的人都被要求進行檢測。
不過幸好,大部分都是低於0.1%的劑量,就連偶爾跟著母親實訓的夏平蕪也只有0.3%。
只有明春山、誇張地達到了16.7%。
要知道,官方規定的臨界值也只有17%。
因此,明春山就算鹹魚擺爛,學校里也沒有多少老師會真的敢逼她。
也有不少人在背地裡忮忌得不得了,說明春山命好,「不僅身為異能師可以享受福利不說,還有個可以當靠山的母親,有個可以抱大腿的青梅,甚至現在、更有了可以躺平擺爛的金法寶。」
直到這學期,明春山突然用功起來,這才讓類似的質疑少了很多。
這邊母親剛提醒完,明春山就見夏平蕪點頭,認真保證道:「我會的。」
她不由得撇了撇嘴,湊近夏平蕪,悄悄道:「我很厲害的,不用你保護。」
夏平蕪微微彎起唇角,剛要應聲,就聽母親道:「平蕪,你也上了一學期了,今天正好有探索任務,跟著我一起實訓一下。」
明春山聞言立刻興沖沖道:「我也要去,我現在很厲害了。」
母親則淡淡瞥了她一眼,搖了搖頭:「實訓和學院不同,污染值可是實打實的,你的污染值太高,萬一真被徹底污染髮了狂可怎麼辦。」
明春山於是敗下陣來,沒再說話,只是一雙眼睛緊緊盯著母親,想要說什麼,卻又像是顧慮著什麼,硬是咬著牙沒吭聲,只有眼睛裡滿滿都是不服氣。
夏平蕪則轉過頭來,一眼看見了她的反常,下意識皺了皺眉。
可探索隊已經在窸窸窣窣地整裝待發了,夏平蕪只好伸出手,理了理明春山額邊的碎發,像半年前那樣無數次安慰道:
「春山,我答應你,半個小時之後我就來接你。」
平時的探索任務大多控制在半個小時,多了也擔心隊員會受到污染,因此每一次都是這麼設計的。
夏平蕪這麼認為,明春山也這麼相信著,可誰也沒有想到這一次,偏偏出了意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