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平蕪站住腳步,凝望著不遠處的牌位,半晌沒有說話。
阮燭筠也沒有打擾她,目光不自覺落在了紀念台上特意留下的一大片空位,不由得嘆了口氣。
她想起,前幾天才有一隻異獸差點闖進了山牆,甚至還有隨隊治療師被抓傷了,現在還在治療室進行觀察。
表面寧靜的和平下,其實還潛藏著各種未知的風險,紀念台的牌位、隨時都有可能增加。
阮燭筠的心下不由有些悵惘,下意識貼近了些夏平蕪,就在此時,門外突然響起聲驚呼:「你說……寧琮、死了?」
寧……琮?
阮燭筠一挑眉,如果她沒記錯的話,那位受傷的隨隊治療師、似乎就叫寧琮。
兩人循聲回頭,便見門口有一群人彼此簇擁著走了進來。
夏平蕪緩緩打量了一圈,她已經七年沒有出過門,曾經熟悉的人的記憶也漸漸模糊起來——
但還是有些人能認出來的。
比如這群人最中間,那個在學院裡被她死死壓著的手下敗將,紀朔。
七年過去了,她依然身姿高挑,利落的寸頭,小麥色的皮膚透露著來人蓬勃的生命力。
紀朔剛一進門,一眼便認出了阮燭筠,旋即冷哼了一聲:「你怎麼在這裡?這個月夏平蕪不是終於可以下地了嗎……」
話音剛落,她後知後覺一樣,終於看清了阮燭筠身旁的人。
而後,狠狠皺起了眉頭。
夏平蕪的輪廓幾乎沒有一點變化,仍然是七年前那副永遠雲淡風輕的樣子。
興許是因為一直躺著的原因,她的頭髮已經留長,只那雙眼睛依舊平靜無波,仿佛什麼都沒辦法被她放在眼裡。
可她頃刻間又意識到,夏平蕪也變了太多。
七年的休養,讓夏平蕪的皮膚透著病態的蒼白,曾經可以扛著兩把長槍的健碩臂膀被絨服牢牢包裹,甚至整個身體都下意識呈現出蜷縮的姿勢來——
紀念堂里很冷嗎?
心下不由自主升起這個問題,可紀朔的口裡已經習慣性地出口了諷刺的話語:「不好意思,沒認出來,我們命好得不得了的的夏大天才,怎麼已經變成這副樣子了。」
阮燭筠平時在異能局就和紀朔爭得厲害,現在看她依舊這副口無遮攔的樣子,一下子就來了火氣:「你可別忘記,到底是誰參加了第二次大戰,挽救了你們所有人的生命。」
旁邊的光頭立刻笑起來,可惜笑容里沒有一點善意:「到底還要靠著這點功勞占著福利多久啊?她是了不起的英雌,那我們這些守護山牆的就必須低人一等?」
夏平蕪拉了拉阮燭筠,心裡也知道,這些人的不爽來得是有理由的。
為了能夠養活更多的人,媧皇峰的所有資源都是限量的,就連進食也使用了僅維持生命體徵的營養液。
而異能師作為危險係數最高的人,分到的資源也是最多的。但夏平蕪這七年一直躺在床上,福利卻沒有絲毫減少,早就惹人不平了。
她沒再繼續這個話題,只問:「寧琮……犧牲了嗎?」
她記得寧琮,在學院時就拼命學習治療師的知識,一心想要救更多人,每次自己受點傷,她總是緊張兮兮地要用各種藥幫忙。
「她命沒你好,剛受傷不到一周,污染值就過標準線了。」
紀朔一提這個,語氣就沉得厲害,攥緊了手裡的牌位,往夏平蕪旁邊的紀念台走過來,
「等民眾聚齊紀念堂,就會宣布她的死訊。你要是不想被圍觀,就趕緊走吧。」
夏平蕪沒理她話里的機鋒,只挑自己想知道的問:「那寧琮的屍首呢?」
按照紀朔話里的意思,寧琮的污染值升得太快了,這樣危險的情況,很可能會直接把屍首燒掉……
「實驗室認為這是特例,只留下了生物信息,把寧琮的屍首丟下媧皇峰了。」
為排除污染安全區土壤的風險,所有被污染的屍首都會被直接丟下媧皇峰,也算是留了個全屍。
聽見這怯生生的聲音,夏平蕪回望了一眼,是一張很年輕的臉,看著她的眼裡有很淡很淡的仰慕。
夏平蕪禮貌地回應了一個笑容,心裡也大鬆了一口氣——
不只是因為接受到了善意。
而是因為,寧琮的屍首被異能局丟下去了。
那就還有救活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