療傷喝藥之類的事,他習慣了乾淨利落,看不得拖沓。
曲臻一臉無奈地坐等他喝完,而後將手裡的湯匙送過去,命他一併喝乾淨。
「昨夜臨行前,我已差小五給徐大哥送過信了。」
曲臻清楚他心上急切,只得好聲寬慰:「你放心,你給的藥我都隨身帶著呢,日後若無必要,也不會再回曲府,至於城郊的事,晚些時候徐大哥過來,我會拜託他差人去善後,你只管在錦莊安心養傷,過兩日若好些,便去湮滅司告個假,就說要回老家探親。」
曲臻接過藥碗,將其置於案幾,「你看,藉口我都幫你想好了,你是金袍,他們又能奈你何?」
「若我告假,歸來時興許便不是金袍了。」
梁有依說這話時嘴角微微揚起,眸中不見憂色,反而有種淡淡的夷悅,叫曲臻不禁憂心他是不是傷到了腦子。
那一刻,梁有依自己也反應過來,他一醒來便火急火燎地要尋曲臻,為的並不僅僅是眼下的事,還有以後。
影笙會有律,入會者非死不得退會,他們是暗夜的侍臣,知曉太多見不得人的秘密,唯有一死,方才能抵過執劍數年欠下的眾生債。
如若他想活著卸去這金袍,便只能重蹈曲臻之覆轍——假死以偷生。
但他卻與曲臻不同。
凡影笙會部下,活要尋人,死也要見屍,絕不可能僅靠一根手指矇混過關。
梁有依兀自思忖了片刻,想不出法子,只得抬頭看向曲臻,問她今後準備怎麼辦。
曲臻似乎正等著他問這話,只微微一笑,從里懷掏出了那封信。
「這信是在陳望安的命館尋到的,寫信的正是家父,他離開七襄前曾收到一封信,如今看來,那信十有八九是陳先生寫的,我得回七襄,找到那封信。」
曲臻頓了頓,繼續道:「另外,幾日前我問過杜連城,杜家下設五大商賈,每逢軒轅宴將至,這五大商賈都會帶著貢品和煉丹用的爐鼎趕來夢州會合,想必那些孩子就被藏在爐鼎內,若跟從爐鼎一路追尋,定能發現更多證據,說不定也能救下那些孩子。」
曲臻唇齒一開一合,一番話流暢宛如說書,梁有依沉默聽著,傾身靠向身後的軟墊,良久未言。
他不是沒想過這種可能,更何況,昨夜他已在窗外聽到了她與曲恆的對話。
那時,曲恆一席話擲地有聲,曲臻沉默了許久,他本以為她被勸動了,但如今看來,他和曲恆都低估了曲臻。
他了解曲臻,以她的性子,此事就好比壓在肩上的一道刺殺令,若定要將她按住、逼她回頭,自此她只會寢食難安,日夜心慌自責。
「但軒轅宴設在亥月十六,如今只剩下兩個多月的時間,你確定來得及嗎?」
聽到梁有依這話,曲臻眸底一亮,「總歸要試試啊!我已托徐大哥四處詢問爐鼎下落,李墨和郭盛二位前輩也在聯絡季恆書友,很快就會有消息了,有依......」
曲臻說著蹭過來,柔聲道:「待你養好傷,我便出發,先去七襄尋信,另外星兒說,她還有個家住瀘州的叔伯,瀘州是徐大哥的老家,待會他來了,我便求他隨我同去......」
「那我呢?」梁有依打斷她道,「你的計劃里,為何沒有我?」
曲臻聞言一愣。
她沒料到他會有此疑惑,只是思忖著時日將近,他身上又帶著傷,不想他再為她赴險,但若他有心同往,她自是求之不得,於是便竊聲問:「你......想與我一起嗎?」
梁有依意味深長地看著她,他記得自己昏過去前,曾叫她不要丟下自己,莫非她忘了?
但他亦非閒人,若她執意要查此事,繼續潛伏於影笙會,興許才是更好的選擇。
——「嚯,桑煙居,這名字真不錯!」
梁有依正欲回話,卻聽門口傳來一陣熟悉的男聲。
他與曲臻齊齊轉過頭,緊跟著便與那位頭戴烏紗帽、身披貫日氅的故人照上了面,在他身後,還有兩位素未謀面的「獵物」一前一後邁進大門,兩雙眼皆亮盈盈地盯著榻上的梁有依。
離著老遠,徐懷尚便看到了榻上慘白著臉的素衣男子,忍不住笑出了聲,「呦,你小子也有今天?」
他緩步上前,縮起脖子擺出一副欠揍相,嘴上繼續揶揄道:「這刀誰捅的?捅得甚好!」
「別聽他的。」曲臻忍不住白了徐懷尚一眼,轉頭對梁有依道:「若你死了,我才不信他還說得出這話。」
後者歪過頭,瞧著徐懷尚敲起二郎腿慢悠悠為自己斟茶的模樣,「我看未必。」
曲臻於是起身,全然不顧倒茶倒到一半的徐懷尚,硬生生將那張八仙桌拖至塌前,李墨與郭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