頓了一下後,明光又問道:「你當年明明可以不聲不響就讓江天曠李代桃僵的,為什麼非要鬧上這麼一出,想讓我來背這口黑鍋呢?」
沉默片刻後,溫且惠重新開口道:
「事到如今我也不瞞你了,因為除了想讓江天曠取代陸衢外,我還想讓他用這個身份問鼎帝君之位,那樣我也能當上王母。可是你的存在無疑會成為一大障礙,所以才設下這麼一個局,既能神不知鬼不覺地殺了陸衢,也能清除你這塊擋路石。」
「也是,如果我沒被你設計踢出局,江天曠取代陸衢後想要當帝君,搞垮玉京子只會便宜了我。只有我出局了,你們才能順理成章地接替玉京子,成為天界的帝君和王母。」
「對,我就是這麼想的,所以才把黑鍋甩給你背。真沒想到結果卻是這麼諷刺,被我陷害的人,居然就是我痛失的愛子重新轉世投胎。如果當年你能活下來,應該也和現在一樣優秀出色吧?我一定會為你感到驕傲的!」
溫且惠眼神溫柔慈祥地注視著明光,情不自禁就把他視作自己已經長大的孩子。
「你最初只想殺了陸衢為孩子報仇,後來想讓江天曠取代他,和你一起在天界,這些都可以理解。但為什麼你還想要和他一起當上帝君王母呢?」
「因為我和他當初都是被人操控的小可憐,命運不由自主,只能身不由己地被迫淪為質子,充當政治聯姻的工具人。我們都已經當夠了弱者,如果有機會成為帝君和王母,自然是不想放棄的。尤其江天曠深愛我,事事以為我尊。名義上我雖是王母,實際上我卻可以成為無冕女王,三界盡在掌控之中。放眼天下,有哪個女人能達到這樣的人生高度?」
成為王母,已經是三界之中女性最至高無上的地位。
而江天曠對溫且惠的深愛程度,又意味著她這個王母事事都能作得了帝君的主,無異於不用垂簾也能聽政的女王。
作為一個曾經無力主宰自己命運的弱者,溫且惠在看到自己有希望站上三界最強者的位置時,她不想錯失良機,選擇不擇手段清除擋路石。
明光沉默片刻後,突然另起話題。
「當年你母后魏王后難產而死一屍兩命,後來你父王把妃子韓氏扶正為繼後,這當中是不是有什麼蹊蹺?」
溫且惠神色一變,恨恨然道:
「沒錯,韓氏那個賤人,在我母后生產時一定暗中動了什麼手腳。雖然她做得很乾淨,沒有留下任何證據,但我就是懷疑她有問題。後來有一次我半夜偷溜到她的窗外,假扮成母后的亡魂,嚷嚷著要找她索命,嚇得她好幾天都不敢合眼,還找了方士進宮驅鬼逐邪。」
「從那以後我可以肯定,當年就是韓氏為了當上王后害死了我母后,這個仇我自然也是要報的。北鄣軍攻破東郯國都後,我本想把韓氏抓來做成人彘,替母后出一口惡氣。可是這賤婦自知落在我手裡不會有好下場,搶先上吊自縊了。算她死得快,否則我一定會讓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溫且惠聲音中滿是刻骨的仇恨與怨毒。
她人生的起點原本配置很高,然而八歲那年的喪母卻徹底改寫了她的命運。韓氏就是造成這一轉折點的人,她無法不恨透了她。
「如此看來,韓氏之所以要害死魏王后,無非也是因為覺得她擋了自己的道,這跟你陷害我的原因如出一轍。溫且惠,到頭來你活成了自己最憎恨的人的模樣,為達目的不擇手段。」
說完這番話,明光就頭也不回地轉身離去,把溫且惠獨自一人留在原地。
殿室中四壁都鑲嵌著華光燦燦的夜明珠,亮如白晝。
然而她卻感覺深陷於沉滯黏稠如墨的黑暗中,四周看不到一絲光。內心像長滿了野草一樣,荒涼無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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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間仙境,輪迴台。
迎著一輪鮮紅的朝陽,溫且惠獨自走上了通往輪迴台的天階。
七七四十九層玉石台階上,拖著她長長的素白裙裾,宛如一道蒼涼的嘆息。
輪迴台沒人值守,這個地方不是什麼好玩或重要的地方,平時根本沒人會來,也就用不著嚴防死守。
只有遇上仙官遭貶謫時,才會有人奉命來此負責下凡操作。
酈子微正好途經附近,無意中瞥見高高的輪迴台天階上,那道風吹仙袂的窈窕身影是溫且惠時,他不由自主地追了過去。
「太清元君,你想幹什麼?」
溫且惠沒有回答,一心一意目標明確地走向最高處的輪迴台。
酈子微跟著她上了輪迴台,看著她伸出纖纖玉手,毅然決然地打開了畜生道,吃驚得雙眼圓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