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隻啟航沒多久, 阿難無意中瞥見江畔左岸有一道纖弱的身影, 還遙遙傳來一陣淒涼的哭聲。
更鼓即將敲響三更, 一個女子不回家睡覺, 卻獨立江岸月下徘徊, 嗚嗚咽咽地哭個不停, 該不是有什麼事想不開要尋短見吧?
阿難腦子裡剛掠過這個猜測,岸上哭泣的女子就縱身一躍跳入江中。隨著「撲通」一聲響,四濺的水花迅速淹沒了她的身影。
——不是吧?還真被我猜中了,這可真是好的不靈壞的靈啊!
阿難立刻跳下江救人,一番手忙腳亂地折騰後,總算是把那個尋短見的女子撈上了小漁船。
那女子已經灌了滿滿一肚子水,淹得七葷八素,可剛一緩過勁來,又哇的一聲放聲大哭。
「你為什麼要救我?就讓我死了一了百了吧!」
「這位夫人,有道是好死不如賴活著。不管你遇上了什麼難處,都先別急著走上絕路,沒準會柳暗花明又一村呢。」
這女子二十出頭的年紀,一身已經嫁作人婦的打扮,阿難便以「夫人」相稱。
她抽抽噎噎地泣道:「沒有法子了。我夫君今日一紙休書休了我,我回到娘家也沒臉見人,唯有一死了之。」
被丈夫休棄的女子只能回娘家,往往因此得不到娘家的待見,甚至還會責怪她令家族蒙羞。
逼不得已的情況下,有些女子會萬念俱灰地選擇自盡。
「你夫君為什麼要休了你?」
「因為他另外有了新人。那女子說要娶她的話就得先休了我,她是絕對不會做妾的。這個無情無義的男人,居然當真就答應了她。不顧結髮三年的夫妻情誼,以無子為由要休棄我。我之前明明為他懷過一個孩子的,因為路遇驚馬才滑了胎,也傷了身子。但大夫說了好好養上幾年未必不能再生,他卻如此狠心,一定要以這個理由把我休回娘家。我……我實在是走投無路,只能去死了!」
女子泣不成聲的一番話,聽得站在一旁的應長恨重重一哼。
「這種狗男人,根本不值得你為他去死。」
女子看著眼前的「小姑娘」都愣了一下,不明白她小小年紀為何如此人間清醒。
阿難在一旁直點頭,「沒錯,夫人,要是為著這麼一個無情無義的狗男人死了,你就虧大發了。」
「可是遭他休棄了,我以後怎麼抬得起頭來做人啊?倒不如直接投河自盡來得乾淨。」
「夫人放心,我們這就送你回夫家,保證和你夫君見過面後,讓他不敢再提休棄你的事。」
阿難大包大攬的這番話,女子聽了雖然半信半疑,但一雙枯木槁灰似的眼睛,又重新亮起了一星光彩。
「恩公此話當真?」
「當然,我一向說到做到。」
「不知恩公要如何做到這一點呢?」
「這你就別管了,反正我會負責讓你那位夫君不敢休妻再娶,以後也會好好待你的。」
阿難雖然沒有透露具體的操作步驟,但應長恨不難猜出來。
無非就是找到負心漢後亮出手段恐嚇一番,讓他知道髮妻背後有高人罩著,以後就不敢不善待她了。
這一套簡單粗暴直接有效,比什麼動之以情、曉之以理要管用多了。
畢竟跟某些人渣講情理是講不通的,不如直接亮拳頭秀肌肉更有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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跳江自盡的女子娘家姓郭,郭氏的夫君姓鄒,有著秀才的功名,人稱鄒秀才。
鄒秀才的家境在禹杭城算是薄有家產,有幾間鋪子和上百畝良田,足以讓一家老小過得衣食無憂。
溫柔賢惠的郭氏,是鄒父三年前為兒子聘定的兒媳,鄒秀才對此並不太滿意。
因為他一直想找個絕色美人做妻子,而郭氏的容貌只是中人之姿。
當時,鄒父語重心長地對兒子說了一番「娶妻娶德,納妾納色」的道理。
鄒秀才也不好違逆父親,只得不情不願點了頭。
成親第二年,鄒父就去世了,與早逝的妻子合葬在一起。
鄒秀才正式成為一家之主,家裡的大事小事全部他一個人說了算。
雖然郭氏不是他理想中的妻子,但他也認了,只想著納個容貌出眾的美妾來彌補一下自己。
合適的美妾一直沒有物色到,鄒秀才前陣子游湖時卻偶遇了一位佳人。一照面就魂靈兒飛上半天,別提多驚艷了。
佳人自稱珠娘,是一個年少喪偶的小寡婦。
因為夫家想逼她削髮為尼替亡夫守節,所以獨自帶著金銀細軟逃了出來,目前寓居西子湖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