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簪子......」蕭旌突然嘶啞地笑起來,「與我送你的那支,好像啊......」
話音未落,他猛地拔出胸口的竹簪,帶出一蓬血霧。
在眾人驚呼聲中,那支染了他的血的簪子直刺太后。
珠簾被勁風掀起,東珠相撞發出細碎哀鳴。
太后鳳眸微睜,卻紋絲不動。
竹簪擦著她脖頸划過,只削落一縷青絲。
「為什麼......」蕭旌被反應過來的禁軍重重按倒在地,玉冠碎裂,髮絲散亂。
他掙扎著抬頭,額角在磚上磨出血痕,目光卻執拗地穿過混亂人群,與太后四目相對。
第169章 捨棄
十幾年的光陰在這一刻轟然倒流。
蕭旌看見二十歲的自己跪在御書房,窗外梧桐葉沙沙作響。
那時的他還是個意氣風發的小王爺。
「朕要選秀了,你趁著這次,看上哪家姑娘儘管說。」皇兄的聲音從御案後傳來。
他聽見他乖順的應下,心中其實早就有了選擇。
記憶中的畫面忽然破碎,又重組——
那應是個節日,京城燈火如晝。
十七歲的王家嫡女提著兔兒燈,在猜謎攤前回眸一笑,「王爺,這個『相思相見知何日』的謎底......」
話音未落,畫面又跳轉到了一處涼亭。
少女攥著他的衣袖哭得發抖,「三日後我就要入宮了,阿旌可會怪我?」
他怎麼會怪她呢。
她只是身不由己罷了。
他又想到她入宮後過的第一個生辰,那夜她並未點燈,殿內漆黑一片,他冒雨過來時,只聽見她隱隱的啜泣。
十幾年,她從一個小小的答應,成為了皇后,又成為了太后。
現在終於要捨棄他了。
「簌簌......」蕭旌的視線漸漸模糊,鮮血從唇角蜿蜒而下。
他叫了近十年的嫂嫂,每一聲背後都藏了一句。
簌簌。
他該恨她的。
可這最後一眼,裹挾著十幾年錯付的信任與說不清道不明的情愫,最終也沒能化為滔天恨意。
謝餘年離得近,聽見了這一聲輕喃,眸光驟然一暗。
他不動聲色地抬了抬手,示意禁衛將人押下去。
蕭旌被架著拖出殿外,沉默著,再沒有開口。
謝餘年垂眸,指腹無意識地摩挲著腰間佩劍的劍柄。
——簌簌。
這是太后的小字。
這邊太后擔憂地看了一眼仍然昏迷在龍椅上的皇帝,聲音帶著恰到好處的焦急「皇帝怎麼還沒醒?還不快傳太醫!」
盛忠聞言一怔,下意識抬頭看向太后。
陛下分明同太后娘娘講過,此事不宜張揚,如今文武百官皆在,太后這般行徑......
「還愣著做什麼!要哀家親自去嗎?」太后突然提高聲調,「還是你們也要謀反?」
這一頂大帽子扣下來,盛忠當即跪地請罪,急忙命人去宣太醫。
殿內眾臣面面相覷,幾位老臣交換著眼色,不知在想些什麼。
太醫匆匆趕來時,太后親自將皇帝扶正,手指輕輕撫過皇帝蒼白的臉頰。
她聲音帶著哽咽,「快給陛下看看,方才還好好的,怎麼到現在還沒醒......」
太醫戰戰兢兢地搭上脈,片刻後突然臉色大變,撲通一聲跪倒在地,「回、回太后娘娘,陛下這是......這是中了劇毒啊!」
「什麼?」太后不可置信地搖頭,聲音發顫,「怎麼會......」
這副模樣,任誰看了都會覺得是在擔憂皇帝。
謝餘年冷眼旁觀,見太后神色焦灼,眼底卻無半分慌亂,甚至在那太醫驚呼過後,她的指尖只是微微蜷了蜷,連淚都未曾落下一滴。
心下瞬間明了。
這是想走到台前了。
這個念頭一閃而過,謝餘年唇角微不可察地勾了勾。
他忽然很想看看,這位借著蕭旌翻手為雲覆手為雨的太后娘娘,接下來還想做什麼。
聽聞皇帝中毒,殿內頓時譁然。
王家地率先出列,「太后娘娘,陛下中毒一事非同小可,但今日的祭祖大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