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她的心情一直起起伏伏,既恐懼被人推出去擋刀,又傷心家人的不信任,更對庭桉的奮不顧身而無比動容。
「也不知鄭郎君怎麼樣了?」
常夫人聽女兒擔心的語氣,寬慰說:「他一定會沒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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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午的第二日,街市上的節日氣息依舊濃重,小販們的叫賣聲,行人的說話聲,絲毫沒有因為昨晚的殺戮而損了百姓們過節的興致。
常夫人坐在馬車裡顯得很高興,昨夜見女兒始終放心不下,便遣了婆子去晉國公府打聽,回來說人無大礙,總算是鬆了口氣。
「母親,父親不與咱們同行,可是會顯得失禮?」歲雲坐在一旁問。
常夫人搖搖頭道:「能養出鄭郎君那樣的孩子,想必國公爺與夫人也差不到哪裡去,況且你父親剛剛經歷了喪子之痛,旁人也能理解幾分。」
歲雲聽了沉默,想想常昊林推親妹妹擋刀,鄭庭桉一個外人卻奮不顧身,真是叫人唏噓,便道:「女兒說句不該說的話,常昊林有今日,全是祖母和父親過於溺愛的後果。」
常夫人嗤之以鼻:「正所謂慣子如殺子,你父親也就做官還算拎得清,至於你祖母,我根本懶得說她,昨夜我想了一宿,那豎子平日在外狗仗人勢,只怕沒少得罪人,遠的不說,上個月他在豐樂樓逼迫一個歌女,害人家年紀輕輕就沒了活路,我是聽說那歌女家裡還有人的,保不齊就是來找他尋仇的,所以他有今日,全是咎由自取,咱們家沒了這個大蛀蟲,往後咱兒娘倆總算能有清淨日子過了。」
說完這些,常夫人又叮囑道:「說起來,鄭郎君算是被咱家給連累了,要不是鄭三娘子請你小聚,他也不用受這一遭罪,不過話又說回來,倘或沒有他,遭殃的就是你了,待會兒你見了他,可要好好跟人家道謝。」
歲雲連忙點頭:「母親說的是,我一定會好好答謝鄭郎君的。」
其實不用常夫人特意叮囑,歲雲原本就是這樣打算的,等到了國公府,見到庭桉虛弱的躺在榻上,聯想到這些傷都是為她受的,
歲雲心裡愈發過意不去,當下忍著眼淚深深福了一禮,言辭誠懇,情真意切:「多謝鄭郎君搭救之恩,連累你為我受此重傷,我心裡是一萬個過意不去,也是一萬個說不盡的感激,只盼你早些養好身體,從此無災無病。」
這一番話說得情深義重,庭桉聽了就想起來扶她,虞氏見狀忙呵住他,生怕牽扯到傷口有個好歹,然後親自扶起歲雲,含笑道:「小娘子無須多禮,昨夜他捨身救人,也不枉我和他父親教導一場,他是男子,總不過皮外傷,到是小娘子一個女孩子家,昨夜可是嚇壞了吧。」
庭桉也望著她,一臉關切道:「阿娘說得不錯,我都是些皮外傷,好好休息就成了,小娘子可還好?」
歲雲笑了笑,說自己很好,昨夜裡的事兒到現在,也就只有母親和身邊幾個伺候她的人表示過關心,其他的人,祖母只怕恨不得出事的人是她,父親也沉浸在喪子之痛當中,虞氏的話,還有庭桉關切的模樣,都叫她動容。
誰說天下只有親人之間才會無條件地互幫互助,如今叫她來說,好與不好,全得看有沒有一顆良心。
常夫人也在一旁道:「世子年紀輕輕就有這樣的品性,眼下誰人聽了不夸,也是我們歲雲運道好,碰著他肯施以援手,真真是我們全家的救星,只如今天氣愈發熱了,傷口更是馬虎不得,還盼世子好好將養,切勿留下病根。」
末了見時候差不多了,又笑著道:「到底還在病中,靜養為佳,我們母女便不多叨擾了,等世子痊癒,再登門來探望。」
庭桉聞言一臉惋惜之色,心道怎麼才來就要走。
許是他面上的神色太過明顯,歲雲有些不忍,當下柔聲說:「且好好養著,過兩日我再來看你。」
庭桉聽了自然高興,蒼白的面龐上浮起一團笑意,掩都掩不住,雖然傷口叫人疼得半死,但能和心儀的小娘子拉近距離,越想越覺得值當,不免心情大好,一下子就連傷口也不疼了。
青岑進來時,就見自家兄長躺在榻上一臉傻笑,連她進了屋子都不知道,料想定是方才常娘子來過的原因,於是走到他床前,晃了晃手打趣道:「回魂了。」
第11章 小字
庭桉扭頭見是青岑來了,笑意分毫不減,仍很開心的說:「你知道嗎?方才常娘子來過了,她走得時候說過兩日還來看我……哎,說起來,還得多謝你,要不是你把常娘子請來,我和她哪有現在的緣分。」
青岑剜他一眼,有些沒好氣的說:「要是知道請常娘子來會讓你受這份兒罪,我才不樂意呢。」
話雖如此,不過好在結果是圓滿的,常娘子沒有身亡,哥哥也沒有痛失所愛,兩下都歡喜。
庭桉:「生死之事誰又能預料呢……其實後來我仔細想了想,當時那個少年很明顯就是衝著常娘子兄長去的,倘或昨晚只有他們兄妹倆在,依著她兄長當時的作為,只怕常娘子真是凶多吉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