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扶雲殿內燭火搖曳,風輕輕吹動簾幔,帶起一室的涼意。
陸昭面色凝重的走了進來,他在姜離對面坐下,雙臂環抱於胸前,就這樣看著她。
姜離把手裡的書隨意放下,側目看向陸昭,「怎麼了?」
陸昭薄唇輕輕抿著,聽見姜離的話,他長睫輕輕顫了顫,「沒事。」
他雖然說沒事,可姜離分明看到了他眼底潛藏著情緒,這個男人,似是有未下定決心之事。
「陸昭,你有事便說吧。」
陸昭唇瓣微微動了動,他終是抬眸與姜離對視,「帝姬,冊立侍身為正君吧。」
第215章 難不成,是想與她合葬
聞言,姜離有一瞬間的詫異。
「你想做正君?為何?」
以她對陸昭的了解,他並非會在意位分,難不成,是想與她合葬?
這麼悲觀!
陸昭眸色里噙著一抹正色,態度卻十分的堅決,「侍身以將軍之身為帝姬正夫,若身死,喪禮自不可草率,陸家軍會藉此入京弔唁。」
「到時,帝姬便做出心傷之狀,自請遠離玉京,前往封地,帝姬於君上無用,她定會恩准。」
「侍身早已修書一封給陸家軍總指揮使,她會協助帝姬回到封地,如此,便可保得一生安虞。」
說著,陸昭唇角露出一抹笑,那笑容很是苦澀,卻帶著釋然,他道:「只是,帝姬走的時候別忘了帶上侍身的骨灰……一道。」
他不想待在這個冷冰冰的玉京,想陪著她一起。
姜離臉上慵懶的笑容忽然就消散了,她狹長的眸子就這樣落在陸昭的身上,迎著他那雙堅毅的眸子,胸腔忽然傳來一陣酸澀。
此刻的陸昭,靜靜的坐在燭火之下,就好似一方緘默的古硯,歷經時光的研磨,於水中緩緩洇染,生動了整個悲涼的夜晚。
「為什麼?」姜離聽見自己的嗓音沙啞,喉管猶如被利刃割破。
迎著姜離的目光,陸昭勾唇一笑,「妻主,別為我憂心,其實,在我陸家女子全數戰死在萬山崖那一天,我就該死了的。」
陸昭的嗓音忽然就哽咽了起來,「妻主,其實我很難受,真的很難受,我陸家女子全數戰死於萬山崖,死狀慘烈,最小的妹妹也不過十四歲,卻被東夷人生生剝下了皮,她原是最怕疼的,可那一次,卻是哼也沒有哼一聲。」
他的聲音顫抖著,每一記都似重錘,重重的砸在姜離的心上:「不瞞妻主,侍身想過無數次尋死,也省的這般日夜顛倒,不得安枕,可只要想到我陸氏男兒處境艱難,我便不敢妄動這尋死之念,怕他們再無倚靠,受盡欺凌。」
說著,陸昭緩緩解開了腰帶,將身上的衣服褪至腰際。
離得近了,姜離才看見他身上蜿蜒著一道道的傷痕,縱橫交錯。
她不可思議的看向陸昭:「你……」
陸昭拉起衣服,輕輕的點了點頭,「戰場之上刀劍無眼,可也只有傷到了身體,心裡的痛才會減輕。」
姜離眼眸微顫。
似是看懂了她眼底的情緒,陸昭唇瓣微微勾了一下,「所以啊,我若死了,於我而言,反而是一種解脫。」
姜離指尖輕顫,無人知曉,在這一刻,她心中淌著一條湍急的岩漿,所到之處,寸草不生。
陸昭就這樣溫和而平靜的看著姜離。
她仿若一尊僵硬的雕塑,似被歲月風蝕,周身縈繞著一股難以名狀、不知從何而起的寂寥,冥冥之中,仿佛扣住了誰的因果。
在那短暫的瞬間,陸昭竟似從姜離的眼眸中捕捉到了那熟悉的痛色,宛如深淵寒潭中的幽光,刺痛人心。
仿佛,與他內心深處的痛楚,如出一轍。
可,這又怎麼可能呢?
第216章 可唯獨,沒有愛意
姜離緩緩起身走向陸昭,身後的衣擺拖出一個婉轉的弧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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