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鐵石心腸的人,這時都期盼能有一個奇蹟出現,他能拿出後手,絕地翻盤。
可奇蹟沒有出現。
他忍不住回過頭,望向岸那頭,為自己加油打氣的人群。
他目光一圈圈掃過,似乎想記住大家的面龐。
蘭危的節奏依舊平穩,顧易卻很難再站起來。
「等下!你不能殺他!」
蘭危長劍落下,岸邊忽然有人運上靈力,高聲制止。
旁的人也忍不住附和:
「不錯!本來就是你先下的死手害死人家父母!現在連人家的兒子也不肯放過!」
蘭危的劍遲疑了一下,顧易慘然一笑,從波濤中踉蹌著站了起來,握住劍,向大家抱了一拳。
「多謝諸位仗義執言,不過,既是生死決戰,顧逸技不如人,願賭服輸。」
他因為受傷,話說的很慢,目光落在岸邊的眾人身上,與對視上的人,抱以微微一笑。
眾人見他語氣真誠,願賭服輸,實在是條鐵骨錚錚的漢子,心中更為尊重,但也更為不忍,有人當場從儲物袋中掏出酒。
「小顧道長實在令人欽佩!美酒贈英雄,我這裡有壇三十年的醉千年,一直沒捨得喝,今日願以此酒,送小顧道長一程!」
那人說罷,以掌力一推,將酒罈推至江心,顧易伸手接過,笑道:「如此美酒,在下卻之不恭!」
他扒開封口,仰頭痛飲一番,喝完之後,將酒罈拋至瀑布之中。
「好酒!」
旁人見狀,也紛紛獻酒,群情激奮下,蘭危自然也不好阻止。
顧易來者不拒,一壇壇喝過,今日要真死在這裡,他喝了這些酒,估計也不會有知覺。
但是,他不會死。
該死的是另有其人。
他目光一遍遍打量過眾人,天色漸暗了下來,可以他的目力,卻並無阻礙,依舊能看清每個人的臉。
可不管他找多少遍,看多少次,人群里都沒有那個熟悉的身影。
……
那時想出這個計劃之後,他當即便給顧然傳過信去。
信里的內容只有一個:他要設計誘殺鍾渝,可此人狡猾,又會改換面貌,唯獨顧然在他身旁,只有屆時顧然出現,給他指引,他才能夠找出鍾渝。
顧然大概率會看到這封信,只要看到,沒有不幫他的理由。
他現在能百分百確定鍾渝就在圍觀的人群中,可眼前明明白白,沒有站著顧然,也沒有她的提示。
人群里三層外三層,數量足有上千,要在這裡面找出改頭換面的鐘渝,簡直難如登天。
喝完最後一壺酒,顧易摔碎酒瓶,轉身,繼續面對蘭危。
暮色沉沉,江風茫茫,人影已經被籠罩在模糊不清的暗光之中,天暗下來,似乎僅一瞬間的事。
可他還是能看見蘭危的微皺的眉頭,和關切的眼神。
他微不可察的搖了搖頭,示意沒有找到。
蘭危目光沉靜下來,用眼神示意道:好了,就停在這裡。
顧易還是不肯死心,依依不捨回頭,又看了一眼人群。
重回過頭,他握了握斬煙霞,道:「最後一劍。」
他舉起劍,向蘭危飛去。
蘭危這次沒有回手,只擋住了他的劍。
「出招。」顧易小聲道。
蘭危不置可否。
「出招!」
顧易在遠處落下,立即又飛了上去,以僅剩的體力,重擊向蘭危。
兵刃再次相接,蘭危手中微微發力,是只能抵禦的姿勢,可因為顧易體力枯竭,也輕而易舉將他擊落。
「出招。」顧易皺緊眉頭,再次催促,「像我們之前商量的那樣。」
他們之前商量的,若沒能等來顧然,就用最後一招。
不到萬不得已,他們不會用這招。
顧易再次衝上去的時候,蘭危反擊了。
顧易渾身是血,可畢竟身負絕世修為,只要尚有一口氣在,也能運用巧勁,抵抗住蘭危並不強勁的一擊。
可他竟然沒有任何抵抗。
這一劍將他身軀輕而易舉擊飛,拋高,重重落入瀑布之中,水流湍急,紅影雖然顯眼,但很快被洶湧的江水捲走,再也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