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上中天。
水岸邊河沙細幼, 灰袍人拽著顧然跑在及人高的草叢之中。
風聲從四面八方刮來,野草飄蕩,追兵不知下一刻會從何處鑽出, 顧然又是疲憊,又是害怕,掙脫灰袍人的手, 扶著膝蓋喘氣:
「我, 我跑不動了……」
身後隱隱還有追兵的腳步聲, 灰袍人將她嘴捂住, 然後繼續拽住她強行往前。
顧然抓住他的衣袖:「我,我不成了,你走吧, 我是真走不動了。」
岸邊有一艘廢棄的舊船, 灰袍人見她沒辦法再跑,將她拉過去,按在船下。
「你躲在這裡,明日一早登船, 離開蓬安,我去引開他們。」
顧然知道這一去凶多吉少, 急得伸手去抓他, 可她也確實起不來, 灰袍人將她推開, 便跑往了另一個方向。
顧然躲在船後, 渾身都是汗水, 被風一吹, 冷得打了個激靈。
灰袍人不知道從何處找到一個瑤山的信物, 騙了他們, 若是讓他被那群人找到,必定免不了報復。而這一切都是因她而起,她不能讓灰袍人代她受過。
她重新站起來,兩條膝蓋已經直發顫,咬了咬牙,撿了根木棍做杖,重新上路。
這時回過神來,才發現手上竟然一直抓著什麼東西。
她展開一看,似乎是一個香囊,但沒什麼味道。
這香囊有兩分眼熟,大約就是灰袍人身上的,估計是剛才推拉之間,不小心拽下的。
他衣服已經破破爛爛,這香囊帶得著實突兀。
顧然捏緊了香囊,卻發覺不對,裡面還有一點硬物,她將拉開繩子,掏出那個東西,竟是個玉佩,中間鏤空,雕刻著一個古體的「塵」字。
這塊玉佩她倒認識,這是玄塵山的信物,同樣的玉佩,顧易手中也有一塊。
但,這個身份古怪的灰袍人為什麼會有?
她不擅長分析,想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恍然大悟:怪不得方才灰袍人說與她有舊,他定是認識顧逸,方才又憑藉藥丸認出了自己,所以開口相救。
她收起玉佩,找到方才灰袍人去的方向,又跟著追過去。
……
百雀山。
顧易抱著手臂靠在門口的大樹下,聽著裡面逼供的聲音。
今天王豹子帶他們找的據點最終也是假的,這烏鬼當真狡猾到了極點,狡兔三窟,他的窟比兔子還多。
他們先後到了百漁鄉,墳頭溝,望月坡三個地方,都沒能找到人,裡面的人都一口咬定烏鬼已經走了,最後具他們指認,烏鬼常去的地方還有一個百雀山,於是眾人又趕來這裡。
還是沒有人。
耐心已經耗盡。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他多想,那些人見到顧易之後,臉色都會有些古怪,仿佛認識他一般。
但只要他開口逼問,他們又會矢口否認,稱自己絕不認識他。
真的很古怪。
顧易實在氣得厲害,可又沒辦法將這些人腦子掰開,看看他們到底知道什麼。
聽裡面哭喊聲暫停,逼問似乎到了尾聲。
每次都是這番流程,顧易已經看膩了,只是不知道這次逼問的結果,又是真還是假。
「師兄。」蘭危開口。「時間越久,只會越打草驚蛇。」
「也是。」顧易拿上斬煙霞,「跟我進來,我倒要看看,這些人對烏鬼到底忠心到了什麼程度。」
走近屋子裡,正中間三個人被綁在椅子上,看見他們進來,尤其是看見前面的顧易,瞳孔霎時放大,儼然收到了不小的驚嚇。
顧易看向王豹子:「肯說麼?」
王豹子事辦砸了,非常心虛:「快了,準備要說了……」
顧易「嘩啦」一下抽過來一把椅子,坐在被綁的人面前,看了他一眼,沖他一笑,然後靠下去,完完全全倚在椅背之上,漫不經心道:「師弟,你修的搜魂功到第幾層了,這幾個人不大老實,想來再問他們也是白費功夫,不如直接搜魂吧。」
蘭危看了他一眼,接口道:「方才三層,師兄呢?」
「聽說搜魂功第一層可令人變成傻子,第二層可令人瘋癲,第三層若使成功,可以讓人變成行屍走肉,再無神智,魂魄百年不得超生,我比你厲害一點,我練到了第四層,可以提取被搜魂者的所有記憶,只是這人也再沒辦法行動,只能變成木頭一般在原地,受風吹日曬,野獸啃食之苦。」
「是麼?」蘭危道:「上天有好生之德,還是由我來罷,至少可以行動,不至於在野外做野獸食糧。」
幾人聽得面色慘白:「仙師是是想找我們老大是吧,他今天應該在,在十里渡口……」
顧易嗤笑一聲:「我不信,你隨口說個地名,誰知道真還是假,只有搜魂出來的,才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