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千里不回答,外面只有愈發激烈的交戰聲。
神廟內,眾人已經被外面的對話驚成了一座座冰雕,整個廟內鴉雀無聲,每個人嘴巴都張得能塞下一個雞蛋。
只有蘭危,並不了解這些秘辛,甚至連聖女的名號,也只是略有耳聞,更不明白,大家驚訝的點在哪。
顧易大發慈悲,在他耳邊解釋道:「我在鬼窟之中,曾偶然聽人說過,瑤山如今的教主鍾離非,修煉的功法便叫《輪迴千面》,一句話之間,便可以變換數個人的模樣……」
相比聖潔遙遠的雪山聖女,瑤山教主這個身份,更神秘,也更危險,仿佛自帶一層血腥暗黑的光環,只要想一想,就足以令人膽戰心驚。
現在人就在他們面前,一門之隔,尚還算好,若見到本人,知道身份,膽子小的,恐怕能夠嚇得當場腿軟尿褲子。
所有人立即默契地退後兩步,和門保持了距離,生怕不小心將這門推壞了,房內一時噤若寒蟬,大家都沒有再發出聲音。
今日除了鍾離非,天底下任何一個人來,也不會是聖女的對手。
可偏偏是這個最神秘,最邪惡的魔門教主。
沒人知道他的底細,自然沒人敢斷定,今天這一戰誰輸輸贏。
可若是雪千里輸,他們二十個人,想必只能通通淪為魔修手下冤魂。
屆時能死得乾脆一點,都已經算莫大的幸運。
所有人屏氣凝神關注戰況,自然沒人注意到,這神廟裡面,已經多出來了第二十一個人。
更沒注意到,身後的神台上,傳來了咔嚓咔嚓的關節活動的聲音。
「怎麼?為師說的話也不聽了麼?一百年了,你難道也不想我?家就在身旁,地宮將開,你也不肯回家,看我一眼麼?」
鍾離非還在用玄青的聲音蠱惑雪千里,擾亂她的節奏。
雪千里方才受傷,嘴角還掛著一絲殷紅,反顯得整張臉龐冷艷無雙,白若月光。
她一身淺藍道袍,微微泛灰,材質飄逸。
滿頭青絲高束,垂下兩條同樣淺藍的髮帶,眼下一點淚痣,手執拂塵,在這越來越密的飄雪之中,身形翻飛。
如輕雲蔽月,迴風流雪。
大雪的另一頭,鍾離非已經變變成了另一副模樣。
他穿著薄而軟的淺青色寬袍大袖,身形頎秀,可奪日月,滿目溫柔,有如神佛。
鍾離非的輪迴千面修煉得出神入化,然而此時,除了身形與聲音一模一樣,一張臉卻是模糊不清的。
大雪撲面,雪千里無論如何怎樣靠近,都看不清那張已經闊別百年之久的熟悉臉龐。
她和方才一樣,有一瞬間的動容。
她有世上最冷的面孔,最硬的心腸,她不關心世上萬事萬物,唯獨只關心,這一個人。
她的功法,她的愛好,甚至她的穿衣風格,無一不是他教她的。
然而她不是傻子,知道鍾離非得目的,他就是想令自己自亂陣腳,露出破綻。
兩息之間,略微火熱的心情平復下來,她恢復了涼薄而平靜的語調:「今日,誰也別想進地宮。」
「是嗎?」鍾離非一瞬之間,恢復了本來面目。
兩人短暫靠近,他壓低聲音笑道:「可你說得晚了,神廟之中,早已有人了!」
……
「不對,你怎麼會在這裡?!」
神廟裡,總算有人發現不對,最角落裡,還多出一個小孩!
方才那道關上廟門的寒風,還卷著一團看不清是什麼的東西進了神廟,沒想到正是下午那個扎著羊角辮的小孩。
因為太小了,又縮成一團,黑黝黝的夜裡,竟然一個人都沒注意到,這是個人。
眾人狐疑道:「小孩,你爺爺呢?」
「你們不是去找住宿的地方麼?為什麼還在這裡?」
「就是,你怎的這般鬼祟?」
小童尷尬地笑了兩聲:「我……我……」
只有顧易,知道此事蹊蹺,悄悄繞著這小童飛了兩圈,忽然恍然大悟。
這一頭黃毛,除了黃毛鬼,還會有誰?!
他重新非回蘭危肩頭,趴好。
這人既是黃毛鬼,看來下午那個老爺爺,就是陰三癸了,怪不得一說話,就十分招人恨。
想來是他們想先進神廟踩點,沒想到遇到玄塵宗這一群人,又不想事情張揚出去,只能先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