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六年前認識,後面五年多斷聯,一個月前又遇到。我不知道他這種狀態持續多久,至少重逢以來每次見面他都這樣。」
顧成沉吟:「還有什麼信息可以分享?」
「針對抑鬱症患者,他開發了一個全網輿論檢測系統。」霍承光隱去草木名字,簡單做了介紹:「如果他從沒接觸過抑鬱症,我想像不出是什麼觸發他去做這個系統,並且花五年時間,精力一直投在系統的開發和維護上。」
顧成蹙眉,忽然說:「你說的是草木系統嗎?」
霍承光略感意外:「顧醫生知道?」
顧成看著他,心裡有些糾結。
霍承光敘述中始終沒透露這人身份,若現在坦白,他這個心理醫生其實和草木開發者很熟,會不會讓霍承光心生顧忌,甚至就此終止談話?
顧成最終選擇搖頭:「很多心理醫生都知道草木,我們診所接診過這個系統救下來的患者。」
霍承光注視他幾秒。
顧成自要打消他的顧慮:「我不認識這套系統的開發者,我只知道此人配享太廟。」
於是霍承光知道了,顧成很可能認識陸溢陽。
雖然是霍承光自己先說的「他開發了一個……」,但知道草木又不了解背後開發背景的人,一般不會認為這麼龐大的系統是由一人開發而成,說辭應該是「我不認識這套系統背後的開發團隊」。就像前天何博文說的:「我一直在打聽這套系統由什麼團隊開發,一直在想辦法找你們」。
何博文用的是複數。
這才是無知者的正確表述。
霍承光腦里快速檢索剛才說出去的信息。縱使覆水難收,但他認為即便當著顧成的面直白說陸溢陽可愛,應該不至於實錘到給陸溢陽帶來某方面的麻煩,畢竟他讓顧成治療三年,從沒坦誠過自己性向。
這些描述放在好友間也說得過去。
面上沒有任何異樣,像仍處於適才語境中,霍承光問:「顧醫生聽下來,覺得這人有沒有抑鬱傾向?」
措辭更嚴謹,「是不是有抑鬱症」改成了「有沒有抑鬱傾向」。
顧成握筆,狀似看記錄板,實則在回憶腦海中的陸溢陽。
草木源於沈海,作為沈海排名第二的心理診所,他們也接ZF單,做公益心理援助,所以五年前他就開始接觸草木。
第一次見陸溢陽,是那年市政府組織的推廣會上。有十六家沈海本地的大型心理諮詢機構受邀,他就是前往參會的診所代表。
那個在會上介紹草木的主講人,任誰一眼看去都會印象深刻。
如此年輕,像個大學畢業生,居然已經成為這種大型項目的主創人?
但顧成坐在會場更多的是想不通,都這樣了還出來營業呢?
對這個年輕人,顧成只能用八個字來形容。
面如死灰,如喪考批。
他介紹清晰連貫,應答也句句到位,看得出做過充分準備。可這人往台上一站,就是給人這種感覺。
經歷重創後人還活著,心卻死了——這種狀態,在坐的心理醫生都接觸過。
所以那天,與會醫生們特別寬厚,是明知後生可畏又忍不住哄寶寶的心態,發言時誰不先來一段讚美。
和陸溢陽微信加了五年,顧成非常確定,這年輕人是從來不發朋友圈的。
剛加微信那會兒每月總有一兩次,陸溢陽會發來文字,諮詢抑鬱症相關的專業問題。
知道是為了完善草木,每次顧成都花時間細心解答。
隨著模型日益成熟,聯繫就少了,只有過年時會收到對方禮貌問候。
從來不是黏貼的大路模板,陸溢陽會把一年下來草木計劃的進展和取得的階段性成果發來,說謝謝顧醫生,我們一起努力,來年一定能救回更多迷失的靈魂。
滿屏不走心的拜年簡訊中,這條總讓人看了成就感爆棚。
以為這種超級吸睛的信息陸溢陽會發朋友圈,顧成翻過他的朋友圈。
沒有!
陸溢陽的朋友圈,至始至終是關閉狀態。
…………
看向等待回復的霍承光,顧成覺得要是他說的對象真是陸溢陽,自己的回覆就必須更謹慎。
於是顧成說:「人的情緒是一個相當複雜的系統,持續一段時間的悲觀厭世都是正常的。要到抑鬱症那種程度,就不僅僅是情緒上的壓抑,更多是大腦功能上的紊亂了。所以基於你剛才說的這些,我只能給出一個結論,這人確實經歷過一些事情,但就此判斷他得抑鬱症還為時過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