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與月很沉默,不知道此刻應該說什麼好。
在此之前,她就想過很多次,如果任懷安真的把證據給她了,肯定會一同判罰的,可星星正在病情治療的關鍵期,怎麼能離了媽媽。
謝與月陷進了巨大的搖擺里,她幾乎無法做出選擇,不管是左還是右,都無法真正讓她的心清靜。
任懷安從包里拿出U盤,放到謝與月面前,「當年,我怕謝曉榮事後翻臉不認人,所以留了證據,都在這裡面了。謝小姐,我還想再冒昧請求一件事。」
「您說。」
任懷安仰起頭,抹了下眼尾有些狼狽的淚,聲音極為懇求地道:「能不能等星星移植手術的危險期過了,再把這份證據提交給警方。到時候無論怎麼處置我,我都全盤接受。」
謝與月將U盤拿到手裡,黑色的,小小一個,藏了塵封足足五年的秘密。
她握著U盤,也許是暖氣開得太高了,手心滲出了薄薄的汗,「我相信你是為了星星。當你的孩子,星星一定很幸福,我其實……」
任懷安伸出手,手掌搭在她手上,像是知道她在猶豫什麼,發自內心地笑了笑,面龐深藏的疲憊在這一瞬盡數消去了。
「我一直都很擔心,萬一有天,天星發現她媽媽居然為了錢做過這種事,她會怎麼想?所以我希望給她做一個知錯就改、承擔責任的榜樣。」
「所有的選擇都是我自己做的,她以後還會活很久,路還很長,我不想她背負著我過去的決定活著。她該有她的人生,而我也該有我的人生。」
謝與月喉間發哽,眼眶酸澀,「……我知道了。懷安姐,我答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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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這頓飯吃完了,謝與月還是去看了看星星。見到她來了,星星特別開心,拿出了自己畫的畫,說要送給她。
這幅畫是彩鉛畫出來的,星星手使不太上力氣,所以線條顫顫巍巍的,畫的是一個背著月亮的人,旁邊還站了個背著星星的。
「媽媽說,姐姐的名字里有月亮,星星的名字呢,星星的名字有星星!所以,我們是很好很好的朋友啦。我還想了一個故事哦……」
那幅畫,謝與月帶回了家裡,在路邊臨時買了個大小差不多的相框,將這幅畫裝進去,順帶跟剛結束完應酬回家的聞敘分享星星編的故事。
她說到後面還是有些難過,拿出了任懷安給她的U盤,讓聞敘陪她一起去書房看。
兩人到了電腦前,謝與月深呼一口氣,將U盤插上了電腦,點開裡面的文件夾。
裡面放著的是幾段原始的錄音材料,沒有任何剪輯。
任懷安是個律師,從謝曉榮找上她,暗示她幫忙造假遺囑,到造假遺囑的現場,以及後續,她全留了有效的證據。
從電腦里聽到她爸虛弱的聲音時,謝與月眼淚幾乎要控制不住了。
她爸那時候眼神經受到了壓迫,看不清東西,也沒什麼力氣,但他非常信任謝曉榮。
然而,謝曉榮偷天換日,早就提前準備了一份假遺囑,讓她爸簽字畫押。自此之後,謝曉榮便擁有了絕對的股權,以及不少正升值的財產。
可從未有人懷疑過他,畢竟謝傳平對這個親弟弟的重視是人盡皆知的,在遺囑里分些財產給他,讓他幫忙看顧妻子女兒,非常合理。
將證據大致瀏覽了遍,謝與月安靜
地看著書房窗外的夜色,沒說話。
知道她需要時間消化,聞敘沒打擾,為了防止錄音文件丟失,分別複製了幾份到不同的儲存設備里備份,忙完這些,就在旁邊靜靜陪著她。
「其實我還挺慶幸的。」她忽然說,「我爸到走之前,都還覺得他有一個可以全心託付的弟弟,不用遭受被背叛的痛苦。」
聞敘抱住她,下巴抵住她發頂,低低嗯了一聲,「你打算怎麼處理這件事?」
「等一等吧,我答應了任律,要等星星移植手術結束再說。而且我失憶那段時間還找了個偵探,調查了沃蘭生物的事情,說不定還會有什麼進展。」
他說了聲好,而後安靜了會,才說道:「我會陪著你的。」
她抬頭親了親他下巴,抱緊他,就像抱住了一棵寬厚的樹。
「你明天要去青海多久?」
「應該一天半吧。」
「去做什麼?」
「參加個座談會,順帶去看看和地方合作的攻堅項目進展。」
「什麼項目?」
「我們牽頭種了片沙棘果經濟林,順著慢慢完善整條產業鏈。我得偶爾去看看,確定款項是不是都落到了實處,有沒有需要改進的地方。」
「沙棘果,我好像吃過。」謝與月回憶了一下,「記得很酸。」
「對,所以不能當成單純的水果來賣,得深加工。剛好果子也成熟了,我後天帶點回來吧,試試能不能做成蜂蜜水。」
謝與月頓時被說得有點饞了,沙棘果蜂蜜,說不準比佛手柑蜂蜜還好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