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位不一樣吧。」朱時宜看向潘岳。
潘岳悶悶嗯了聲:「提供的產品不同,但本質上有相似處。在某種情況下,消費者會認為兩者互為替代品。」
「大晚上的,想這些幹啥,」林昶任打了潘岳一拳,「再說了,你也總不能不讓別人搞吧。」
潘岳收聲。
潘岳支起條腿,手搭在膝蓋上,隨意抬起頭。
倏地,他徑直躺下,倒地不起。
朱時宜嚇一跳。
「怎麼了?」她探了探腦袋,看看潘岳。
沒閉眼,沒吐舌頭,嘴裡也沒冒白沫,應該是還活著。
第10章 欲望
◎人生在世,飲食男女◎
「累了,」潘岳自然而然膝起條腿,雙手一彎枕在腦後,「躺躺。」
「你有這麼弱?」林昶任斜眉。突然,像是想到什麼,他瞭然般噤了聲,一股腦向後倒去。
朱時宜:?
兩個筆直的男人在她旁邊,躺板板。
潘岳劍眉揚起,神色愜意又從容。
「先前,我們在尚島,也是這麼躺著。」林昶任雙手往腦後撐,開口解釋,隨後緘默,像是又浸入往昔。
二人躺著,皆無言。
朱時宜也沒說話,跟著抬起頭,望了望天。
樓宇輝煌,星星看不真切,只有月亮。
它好像有點孤獨,卻不會流淚,一直發著光。
*
月色朦朧,潘岳虛了虛眼。
一陣海風吹過,某一瞬,是此刻。
記憶,在海邊定格。
回憶是個漂流瓶,它披荊斬棘,乘風破浪,在今夜,被浪濤之聲重新打撈而起。
那一晚,潘岳躺在海灘上。一旁,是他那時,日日相伴的好哥們兒。
他們在一起的時候,總是很鬧騰。
但那晚,就和現在一樣,大家並肩躺著,誰也沒有說話。
也許是晚風太舒服,也許是海浪太溫柔;也可能是,那晚的星星,過於明亮,也可能是內心,有些迷惘。
那刻,正如此刻。
浪深入了耳蝸,順著身體的每一塊骨頭,敲擊著大腦,卻又化身流水,成就每一滴血液。
風抵達皮膚,清潤身體的每一顆細胞。
甚至於,他感覺,好像連腿毛,都在這風吹之下,顫了顫。
大地馱著他前行,安安穩穩。
他看到了。
星星在閃爍,他的內心,有風吹,有浪流。
「人的感知力,隨著年齡的增加,會退化,」潘岳隨心出聲,「小時候……」:
他微怔,忽地意識到什麼,一瞬緘口,恢復往常。
「小時候怎麼了?」朱時宜歪歪腦袋,眼神里是藏不住的好奇。
潘岳扯了下唇角,簡單講句:「小時候,更快樂。」
他不是一個慣於分享的人,只是方才,有些分神。
「我也想念小時候,」林昶任抿抿唇,接過話,「小時候摸魚掏鳥蛋樂不可支;畢業分別的悲傷淚如雨下……」
他似憶起什麼,忽地勾了勾唇:「隔壁班喜歡的女同學經過,心動震耳欲聾。」
……
平流悄然,似穿堂風。
像被拉回某個瞬間,記憶卻微乎其微。
朱時宜不記得那個瞬間,究竟發生了什麼。
她只記得一種感受——濃烈、強大、不可忽視。
那個瞬間,也許,只是一件特別微小的事。
第一次買到棉花糖、被喜歡的老師當眾讚揚,放學叼著糖葫蘆,牽上父母的手。
對人生而言,完全不重要。
但那種感受,就是,記了這麼多年。
這種感受,就是「小時候」。
「我偶爾也想回到小時候,」朱時宜舒展月眉,「可以任性妄為的時候。」
人無法同時擁有青春,和對青春的感受。
朱時宜輕嘆:「當時只道是尋常。」
林昶任點點頭:「我也深有體會。」
「……嗯。」潘岳低低應了聲,眉心微動,像是在想些什麼。
三人皆無言。
……
「隨著年齡的增長,」潘岳毫無徵兆地開口,「感受的能力越來越弱,快樂的閾值越來越高。」
「高亢、低落,越來越少,生命的流動越來越快。」
驟然,朱時宜像被扼住咽喉,有些張不開嘴。
*
照常,林昶任高低會來句:嘿,假文青,這麼矯情幹嘛。
可他只是沉默。
潘岳不懂自己為什麼要在陌生人面前說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