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生們前後進來了數趟,白嘉述的狀況還是不好,渾身沒勁,開口說話變得極為費力。
謝時鳶摸了摸他的額頭,心有靈犀,「跟周宗政待在一起的感覺不如你,他是一個極難溝通,共情能力很差的人,比我還不按常理出牌,精於算計,野心勃勃,他某一刻因為嫉妒想害死謝庭柯,又在某一刻念在手足之情,放過謝庭柯。」
「陰晴不定,情緒轉變極快,看著沒什麼人性,深度接觸,確實沒什麼人性,心中唯一的情感就是復仇的信念,還有.....因為我的存在,使他更快得到了想要的東西,又因為謝庭柯對我的感情,他無法忽視我的存在。」
「和以前堅定著要殺死我的態度對比,現在對我多了那麼一絲絲仁慈,謝庭柯一意孤行,堅定的選擇我,為此還可以放棄在周家的繼承權,周宗政就會放過我。」
「他喜歡女人,渴望著那麼一絲愛意的產生,但是他更看重權勢。」
白嘉述的長睫輕輕扇動,唇角有些無力的抿成了一個柔和的弧度,注視著小狐狸的目光溫柔得令人心醉。
「為什麼你可以放棄權勢?」謝時鳶想了想,還是問了,「我們認識的時間並不久,僅僅因為同病相憐的遭遇,媽不在爹不愛,被家族的人敵視陷害忽視,成長過程中遭受過許多欺辱,這些經歷,周宗政也發生過,他不認為這是同病相憐,他稱之為弱者的苟且偷生。」
「他厭惡過去為了保命,小心翼翼活著的自己,同樣厭惡著和他有著差不多遭遇的我。」
「因為我本該是你的未婚妻,你就能放棄這些財富?還是因為你快死了,生不帶來死不帶去的東西,你覺得沒必要,與其留給討厭的白二夫人,不如留給我?我只是一個在合適時間裡,恰好出現的接班人?」
白嘉述有些疲憊,唇角的弧度愈發柔和了,他薄唇微啟,聲線低啞,「因為我們都是沒有被愛過的人,我給予你愛,你給予我關懷,相輔相成。」
「沒有人喜歡孤單,你的出現,不管是身體還是心理上,讓我體會到了什麼叫鮮活的活著。」
看來,小狐狸始終不能明白人類的情感。
她把男人當作了任務目標,對於目標產生的感情,抱有質疑,不過她又在質疑中,望著男人真誠的雙眸,若有所思的明白了什麼。
「愛不是身體上的勾引。」白嘉述道:「這一點,你和周宗政相處便深有體會。」
「想讓一個人愛上你.....是誠心。」
「我在被白家為難之際,你站出來為我講話,不管我討厭的人說什麼,你都和我站在一起,周宗政比我強大,你在他的身邊找不到找到打入心房的機會,還差一個契機。」
「這個契機,你可以自己創造。」
「周宗政的行蹤屢次遭到暴露,他這次回國就是處理叛徒,他那個人啊.....到了這個時候,明明可以不費吹灰之力找出叛徒,但他更喜歡裝作什麼都不知道,將自己暴露在危險之下,玩生死時速。」
「不要認為他處理了周家叔伯們,便高枕無憂了,周家在A國還有不少本地的競爭對手,他野心勃勃,到處樹敵,是你的機會。」
「什麼機會?」謝時鳶問。
白嘉述笑,「一個讓他愛上你的機會,雖然我不知道你為什麼期望得到他的感情,但我想,你不願意告訴我,自有你的苦衷,等你願意告訴我的時候,我再聽。」
「但我清楚你的目的,你期望得到很多很多的愛,你把得到每一個人的愛,當作了復仇的利劍。」
「人總是在具有情感的時候,報復來得更強烈,否則對於一個滿不在乎的人,何來觸動。」
「只是我不懂,時鳶,你期望我愛上你,是要報復我嗎?」
謝時鳶一怔。
白嘉述垂下了長睫,唇邊的弧度泛起幾分苦澀,「如果讓我愛上你,是對我的報復,那麼,你一定是討厭我在最初的時候,默認了和謝媛媛聯姻的事實對嗎?很抱歉,那個時候的我,如果對這門聯姻上心一點,去查看那些細節,我或許會知道......最初和我聯姻的人是你,我們的聯姻是外祖父訂下的。」
「可怎麼辦呢,那個時候太冷漠,太平靜了,看著每個人的眼神中無法泛起波瀾,你就算強迫我,我除了平靜的看著你發瘋,竟連一絲憤怒也沒有。」
「在我進了醫院後,你和謝庭柯來探望我,妄想當著那麼多人的面親吻我時,我才破天荒的感到了一絲憤怒。」
「你怎麼可以在對我下藥後,又那麼理所當然的輕薄我,這讓我感覺自己像待在眾目睽睽之下,一個人人都能侵犯的牛郎。」
終於聽到了白嘉述的心聲。
謝時鳶雙手托腮,趴在了男人枕邊,「長得好看的男人都是牛郎。」
白嘉述:「.....」
謝時鳶,「我沒有報復你,你和他們都不一樣。」
白嘉述不解,「什麼?」
「你不是很虛弱了麼,講這麼多話不難受嗎?」小狐狸又歪著頭,圓溜溜的大眼睛湊近了,深黑的瞳孔逐漸凝結成逼人的光。
少女的眼睛像是漩渦一般把他吸了進去,眩暈感襲來,白嘉述不受控制的緩緩閉上了眼。
病房內,重歸安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