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般千錯,皆系朕一人之過。朕恨甚,愧對先凰列祖,賜予死刑,以表懺悔。予將以身贖罪,傳位永康縣主,望天憫萬方,佑予之女、千千萬萬之女,永寧康健。」
「欽此。」
朱可瑛代宣完,邵筠攜邵家軍再度拜道:「臣等願擁永康縣主為凰!」
就連一貫頑固的邵大將軍,邵冬夏,也丟盔卸甲,跪倒在段乞寧面前。
段乞寧:「你們……」
邵筠和邵冬夏四目相望,最後是邵筠上前,將這一切坦白:
她們從蘇彥衡掌虎符那刻起,就已籌謀策反,只是家中幼子一直是邵家這對母女的牽絆。
晾州西郊城外圍剿,讓邵筠和邵冬夏看清段乞寧的為人,篤定她是重情重義之輩,這也是後來,邵筠會代替遠在雪州征戰的家主,同意邵馳嫁給赫連晴的原因。
因為她們相信,段乞寧一定會來救邵馳的。
那一天,也確實是邵筠,故意把姑姑的佩劍帶來。
因為只有讓邵馳離開蘇彥衡等人的掌控,她們才能沒有後顧之憂地謀反,從而奠定了今日的這一切。
至於最後是赫連晴登凰,還是段乞寧稱帝,已經不重要了。
邵筠曾開導過邵冬夏,姑姑和赫連玟欽之間的恩怨,畢竟是上一輩的恩怨了,就讓它結束於上一輩吧。
在她們心中,阿馳平安快樂,比什麼都重要,相信姑姑在天之靈,也會這樣想。
更何況,邵筠毫無保留地信任邵馳,就像邵馳毫無保留地信任段乞寧一樣,她相信,邵馳看上的女人,不會差,現生也確實印證了這一點:段乞寧就是凰位的最佳人選。
……
大戰結束,血流成河,段乞寧已命眾人清掃,為這場戰役死去的戰士收拾骸骨。
而她在意的少年,此刻也躺在血泊之中,如初春最後一抹殘雪,在陽光的照拂下一點一點融化。
「寧姐姐……」崔錦程躺在她的懷裡,扯著黏糊糊的嗓子道,「我那天……說謊了,我最重要的人……是你……」
「我知道、我知道……」段乞寧將他擁緊。
「我想看你登凰……龍袍鳳尾加身……不知道能不能等到那一天……」
「一定可以的,小少爺,」段乞寧用手撫開他臉上的血跡,可怎麼也擦不完,於是她慌了神,「你不是想當鳳君嗎?你撐住,我娶你,我登凰那天,你就是鳳君了!」
崔錦程笑了笑,道:「我其實不想當鳳君……寧姐姐……」
他將目光扯遠,但面前一片黑暗,他什麼也看不見了,只聽見段乞寧在他耳邊道:「好,那就不當鳳君,不當鳳君……」
那一瞬間,過往記憶一一在他面前浮現,從崔家到段家,他從一個龍潭虎穴踏到另外一個泥潭。那些規矩、期許、教條、禮節、羞辱、謾罵、拷打……在泥淖里拉扯著他的四肢,他感覺自己在慢慢被它們拉扯下去。「我好累……寧姐姐……想睡一會兒……」
「再等等!別睡!錦程!」
段乞寧捧著他的臉,可任憑她如何,他的四肢都完全沒有任何力氣,也支撐不起他睜開眼睛這樣一個簡單的舉動。
他身上的溫度,降得可怕,遠遠比大幽寒玉體魄原本的冰涼還要冷得刺骨。
汪娘子說,這是鳳求凰的反噬,他體內蠱毒洶湧,但是排不出來,只能灼燒他的內臟,但是外體卻如寒冰。
「還有沒有辦法!」段乞寧扯著汪娘子的手,汪娘子只能道盡力一試,鋪開藥箱施針。
「鳳求凰的解藥呢?那個藏在秘匣錦盒中的解藥!」段乞寧猛然想起,已派紅鳶和藍堇前往蘇彥衡身上搜身,搜出寶匣一個,秘鑰四把,現在還缺最後一把金象秘鑰。
段乞寧扯開領口,露出月牙刺青,命令道:「用黏土現在就去做!」
於是紅鳶和藍堇匆匆忙忙地在這片荒地中尋覓凝固性強的土塊,可她們費盡力氣打開寶匣,上天卻猶如和她們開了個巨大的玩笑!
那個寶匣里,根本什麼都沒有!只有一份空白的
遺詔,按著先凰的凰印!
她要這破遺詔有什麼用!段乞寧氣得當場撕毀詔令。
這時,汪娘子施針完畢,神色凝重異常:「寧少主,你將隨身攜帶的怡神丹餵給崔小少爺。」
段乞寧照做,一顆一顆餵到崔錦程的嘴裡:「小少爺,吃下去,吃下去你會好受些,就不會這麼難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