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錦程捧著鮮花折返回明月軒,唇線上翹著,面上是準備為段乞寧大展身手的雀躍。
這紫米芋圓奶羹還是段乞寧指點他的,說是把芋圓碾成粉混糯米搓成小圓子,燉點冰糖,夏天冰鎮一番口感更好。
崔小少爺訝異段乞寧的頭腦,感慨她到底是和從前不一樣了。這般想著,崔錦程將鮮花插。入床頭桌上的花瓶後,捲起半截袖口往小廚房去。
另一邊,踏入車廂的段乞寧被熟悉的冷香環繞。
阿潮正跪在裡面,在段乞寧提裙靠近時,青筋橫亘的粗糲手掌撫上她的小腿,緊緊攥著手心裡的那節白皙的小腿肉。
男人一襲黑色勁裝,腰口別刀。
他蜷曲的狼尾發下,藏著一顆紫羅蘭色的耳墜,正是段乞寧上次在首飾鋪相中的那個。
「寧寧……」阿潮抬起下巴仰視著,優越的喉結滾動一二,彰顯男人狂野性感的氣息。
阿潮清楚地知道,只有在這時、也唯有清晨陪她去書院的時光,是短暫地屬於他和她的,所以他很珍惜。
段乞寧嗯了一聲,手指撫上他的面頰。
和崔錦程帶給她的感受很不一樣,如果說小少爺是冰涼軟糯的手感,那阿潮便是乾淨利落——骨感十足的下頜線條,走勢犀利,如刀鋒所過,帶點成熟男人的銳意,不過展現在她面前時卻又沒有那些刺人的鋒芒。
阿潮熟稔地朝她掌心口偏了偏臉,蹭著她的手指,像只溫順的大狗勾。
「阿潮,上來坐。」段乞寧勾著他的下巴,將他帶上坐墊。
男人從背後將她擁住,抱著她坐上車輿。
阿潮克制著呼吸,視線頻頻在段乞寧的肩頸上粘連,在她問出「小少爺近來如何」後,眼瞳黯然受傷不少。
段乞寧雖說是准了崔錦程的自由入府,但他畢竟關乎「木象秘鑰」,每每少年乘上馬車,她安排的暗衛便會伺機蟄伏,勘察和鎖定崔錦程一路行蹤。
阿潮雖心緒不寧,但對於她的問題,他從來不會迴避,還是一五一十稟告:「回主人的話,崔侍奴近來安分,每每出府皆位居馬車,並未流連市井半步,直至抵達書院。」
如此,段乞寧鬆了一口氣。
她有意識地給崔錦程設立了個自由出府的考察期,若是暗衛們稟報他沒有守規矩而是偷溜出去,那段乞寧便會毫不留情收回他的這項權利,好在他聽話。
女人想了想道:「既然這樣,那往後你可以少安排些人盯著,讓他們藏著些氣息,務必保護他的安危。」
「是……」阿潮有些怏怏地應著,「屬下明白。」
段乞寧把手覆蓋上他的手背,摩挲他的手指。
男人斂眸克制,輕柔但深沉的吻落在她的肩頭上。
段乞寧偏過頭凝視他,令他呼吸一沉,惶恐不安地道歉:「屬下冒犯了。」
今日是接赫連景風塵的時日,段乞寧沒有計較阿潮的這些,只是道自己的官服被他弄亂了,命阿潮替她穿戴。
他不擅長做這些,但還是恭順地替她整理褶皺,常年握刀粗糙的手遊。走在她的胸前,幫她疊好衣襟束好腰帶。
約莫半刻鐘後抵達書院,雜役小廝前來接她下馬時,阿潮的身影早已消失在車輿內,獨留一室旖旎的芳香,是段乞寧特意為阿潮選的另一款釣月娘子初夏香皂,用的是紫藤蘿花。它的前調不如小少爺那款清透,但後調卻是格外得纏綿悠長。
適合阿潮的性子,段乞寧心道。
她隨小廝下馬,一番休整,段乞寧成為接人下馬的角色,隨知州一眾去書院門口迎接七凰子。
過了一會,段乞寧體感腿有點站麻時,宮裡的馬車氣勢滂沱地停駐在晾心書院前。
晾心書院依託晾心湖所建,距離原著「段乞寧」、「赫連景」及「崔錦程」三人糾葛初始之地寥寥幾步,書院前的空地被竹林覆蓋,盛夏季節,林葉茂密,一排排停駐的馬車車輿頂蓋上掛著不少竹葉,給這樣聲勢浩大的儀仗添了風塵僕僕的感覺。
隨眾伴讀依次下馬,隨著小廝們挑開馬簾的舉動,好幾個未經世面的世家公子青澀地探出腦袋和身子,目光興奮地流連書院中的置景。
畫風一轉,段乞寧的目光落在那鑲嵌著「鹿」字的華蓋車,車簾猝然由裡頭被掀開,鑽出來個毛毛躁躁、頭戴黑金祥雲抹額的錦衣少年。
邵馳探著腦袋,嘴裡神神叨叨幾句,他還偏不走尋常路,踩著車凳縱身一躍,在一眾小廝「世子殿下您慢些」的驚慌聲中先行落地。
著地但沒完全著地,回頭一看,衣裙卡了一角夾在車駕里,邵馳那小子扯著衣裳招呼小廝們:「快快快,快給小爺扯出來!」
段乞寧聽見他那聲音就腦瓜子嗡嗡的,裝作沒看見,把眸光默默挪開,心道:怎麼這廝也跟著來了?
一個赫連景本就夠難纏,眼下又多了個邵馳,怕是她在書院打工的這
段時日沒啥安生日子好過。
段乞寧想想都頭痛,恨不得把自己隱形成透明人,她屏息低頭,架不住尊貴凰子的一道口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