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錦程往段乞寧身旁湊近,主動勾住她的手道:「不用了寧姐姐,已經夠多了。」算上上次從京州回晾置辦的那些布匹,衣裳都在排隊製作中,足夠他穿到明年。
「寧少主,這布樣花哨,做衣裳怕是太招搖了,不若做些香包、錦囊之類的佩飾。小奴此前做過一些,」那小廝從衣襟里摸出自個的男紅之物呈上,「寧少主覺著如何?」
第77章
是個掛著流蘇的小荷包,小巧精緻,製作的主人用了不少心思。
段乞寧先是看了眼荷包,再去看那小廝的臉。
段乞寧時常來這家鋪子考察,一來二去對這小廝倒也有印象,長得還算俊俏,如清水芙蓉。
那少年黑眸明亮,望向她時滿是神往。
這打的什麼主意?像是要把荷包送給她的樣子。
那小廝因著呈上荷包的手勢不免衣袖抻緊,露出一截白皙的手腕,崔錦程盯著他腕間顯目的守身砂,眉眼陰翳而下。
「寧姐姐,我想去別處逛逛。」說罷,他緊牽段乞寧的手往外去。
段乞寧隨他跨出店鋪,心情不錯地調侃著:「誰家醋罈子打翻了,好濃的醋味?」
崔錦程頓住步履,也不回話,反倒是鬆開段乞寧的手,自顧自地把頸脖後的帷帽拉起來,重新戴回頭上,放下緯紗。
段乞寧被他這掩耳盜鈴的操作整得滿目促狹,不免好笑地撩開緯紗,對上少年緊繃的面容:「你幹嘛呀,準備與世隔絕了?」
崔錦程呼吸冗長,避開目光。
段乞寧追著他避開的方向把臉平移過去,懟著他道:「又生氣了,剛還說不生我氣呢?」
「我沒有生你的氣。」崔小少爺凝望她一瞬,那一眼有些複雜,「我只是覺得寧姐姐你……和以前很不一樣。」
那必須,段乞寧心道,嘴上說的卻是:「哪裡不一樣?」
「性子不一樣,感覺也不一樣。」崔錦程應著,沒敢說的是,魅力也不一樣。從前的段乞寧似乎心中只有情愛,只能裝得下一個「崔錦程」,可是現在的段乞寧心胸寬闊了,也已經裝下更多的東西,情愛對她而言不是什麼缺一不可的東西,「崔錦程」現在只能在她心中占據小小的一塊。
今日那小廝用嚮往的語氣同他贅述段乞寧發家致富史,崔錦程聽聞又何嘗不感慨:她變了這麼多,變得這麼厲害,身邊有阿潮哥哥、邵馳哥哥、七凰子殿下……那麼多的男人圍著她轉,甚至店鋪里的雜役小廝都對她另眼青睞。而他現在卻是叛賊逆子、是賤籍之身,是她身邊所有藍顏知己中身份最低賤的那個。
少年此刻胸腔里翻湧而上的是一種「配不上她」的自卑。
他開不了口,甚至有點想要逃避,他把視線和頭顱同時垂下,心口的落寞快要將他的自尊啃食殆盡。
段乞寧不知他內心煎熬,戲謔地抬起他的下巴,另一隻手把玩緯紗:「那你喜歡以前的我,還是現在的我?」
崔錦程心口鈍痛。若真要論的話,誰不喜歡天天被人追著捧著?
因為曾經有過,現在又失去,這種落差宛如刀子扎在他身上。
見他不答,段乞寧換了個提問的方式:「小少爺,我這兩種樣子切換自如的,今天就讓你選,你想讓我怎樣對你?」
她笑眯眯的,煞有其事:「左手『追求』你,右手『挖苦』你,牽哪個?」
崔小少爺眼一閉心一橫,想去牽她的左手,即將要牽到的那一刻,段乞寧手一抬,少年只摸到了她的衣裙。
「你想得美啊!」她哈哈笑著。
意識到被耍,崔錦程惱羞,耳面騷紅,狠狠扯了一下頭,緯紗蓋住他的面容。
段乞寧最喜捉弄他,見他吃癟,嘴邊笑意更濃。
她看似漫不經心地岔開話題,實則別有深意地問道:「哎你這麼愛吃醋的性子,假如當年你娘爹當真把你送到宮裡去給陛下做君侍可怎麼辦?你怕不是要把宮裡的哥哥們都得罪完了?」
崔錦程心頭微顫,慌亂到脫口而問:「你要把我送走嗎?」
「看把你嚇的,沒有,我就好奇隨便問問,都說了是『假如』。」
帷帽下的少年似乎鬆了一口氣,他道:「『崔小公子』是個大度、善解人意的賢侍,不會使絆子和哥哥們爭寵的。」=quothrg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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