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娘子往亭台走,眸光在段乞寧身後兜兜轉轉,沒有看見那個揮刀砍匾的男人。
阿潮出手的那刻,她被迷倒了!晾州行醫這般久,她就沒見過如此瀟灑健壯的小郎君。
尤其是阿潮那身肩寬腰窄的體型,精壯飽滿的肌肉和骨架,執刀抱鞘時寬闊大掌上突顯的青筋,讓汪娘子有一種直覺:適合扎針。適合研究人體骨架。有助於醫術進步!
她從前道「無意娶夫、無心納侍」不過是沒遇見心動的男子!直至此刻春心萌動,忍不了一點,給崔小公子確診完畢沒啥大礙後,略帶羞意地問段乞寧:「敢問段大少主,方才出手斬斷門匾的是何許人也?」
段乞寧揚眉,已明白她的意思。
崔錦程默默豎起耳朵,暗中觀察段乞寧的臉色。
她面色有些古怪,說出口的話也冷冰冰的,「阿潮,我的貼身暗衛。」
「貼身」二字,嚇得汪娘子腿一軟跪在地上,「段大少主息怒,在下不過見他體型標誌,與尋常兒郎不同,適合操練針灸之術,沒有旁的意思……既是少主的貼身暗衛,在下保證不會再起心思!……」
哎呦,她還以為是段府的家廝呢,怎麼能是暗衛?汪娘子痛心不已。
段乞寧拉她起來,無所謂道:「既然汪娘子喜歡寬肩窄腰、體型健碩的小郎君,本少主送你兩個便是。」
她記得段家從前訓練暗衛的營子,這樣的兒郎多得是。他們無父無母,賣身契又都在段家手裡,養著也是等阿潮傷了殘了後接替他的位子,一時半會用不上的,挑幾個學藝不精的拿去送人應該沒什麼問題。
段乞寧:「過段日子自會有段府的馬車行至你汪家醫館,汪娘子把郎君們帶回去,隨便扎隨便摸。」
汪娘子心滿意足:「甚好甚好。」還是兩個!簡直祖墳冒青煙,一鍵解決終身大事!她決定從此跟著段乞寧混了。
半個時辰後,火勢被撲滅,段乞寧的院子化為灰燼。
段家主下令徹查走水原因,里里外外查了個遍,也沒查出來個所以然。
大抵是風啊吹起了爐子裡的炭沫,炭沫尚且燒得火紅,沾到屋裡的羅帳帷幔之類的,引起的火星,再加之近日冬風乾燥。
每逢寒冬臘月,各家各戶均用炭火取暖,走水之事在晾州各地均有發生,倒也不是什麼稀奇的事情。
段家財大氣粗,一間院子毀了就毀了,再建便是,只要段少主無礙,這些都是不打緊的。
本來段家主是不打算追究太過,奈何段乞寧半途衝進去救人,救的還是……她擺足架勢,行至亭台興師問罪。
各家院子前來看戲的人挺多,段家主當著女使家廝的面訓斥崔錦程,當真是一點情面都不留。
崔錦程撐著身軀起身,跪在冰冷的石板上,低下烏黑的臉:「賤奴知錯。」
「我問你,失火之時你在何處?」
崔錦程抖著嘴唇道:「賤奴在妻主的院裡養傷,妻主大人去了侍夫哥哥的小院裡用膳,賤奴就想著眯眼小憩片刻,醒來時方才覺察到灰煙瘴氣……」
「妻主留宿侍夫的院落,侍奴該當如何?府里的規矩你都忘了?」
「當……以妻主為榻,以妻主為先,跪地侍奉,以備傳喚。」他顫栗著說完,段家主身邊的小廝直接前來就是清脆的一個耳光。
段家主神色冰冷:「你當跪在趙侍夫的院門外,誰允許你睡在妻主的院裡的?」
崔錦程忍下那一巴掌,未曾再解釋什麼。火就是他自己放的,而他已經得到他想要的結果——段乞寧為他折返。
他不過暗地和趙侍夫較真,只是單純想讓她折返,掂量自己在她心中的份量。只是他未曾想到,段乞寧竟然會沖入火海!
若是段乞寧當真因為他有什麼閃失……崔錦程緊緊抿
著唇瓣,不知道內心涌動出來的情愫到底是不是後怕。
可誰知道,段乞寧隨後做的舉動更讓崔錦程震撼和動容——
她為他頂撞家主了。
「娘親,救他是我自願的,與他無關。念他腿傷不便,也是我允許他留在我的院子裡的,不用去趙侍夫的那裡聽候差遣。一切都是我的命令,他不敢違抗的,娘親莫要怪罪他了。左右我無礙,這事便這麼算了吧……」
「寧兒你!」段家主一口氣梗住,對上段乞寧那雙倔強的眼眸。
小廝們都在勸著「家主消氣」,段家主好不容易平複好呼吸,鐵著臉問:「你當真喜歡他到如此地步?」
崔錦程眼睫微顫,聽見段乞寧毫不猶豫的答覆:「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