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一趟,唐思伽回到出租屋看看有無遺漏時,才陡然發現,這個小小的出租屋,已經空蕩蕩的了。
她有些愣神地望著這一切,在每一寸空間,都仿佛能看見一片回憶。
直到那個禁忌的名字再次湧入腦海,唐思伽想起一件小事。
她在選房子時,偶然間轉頭,看見過時川用一種近乎憐憫的眼神看著她。
只是那時她沉浸在新房子的喜悅中,沒有注意。
現在想想,那時,他也許在想:這個可憐蟲,居然在設想他們的未來。
唐思伽的喉嚨一緊,心臟還沒有反應,腸胃就像在警告她一樣,生理性蠕動起來。
她飛快收拾視線,慢慢合上大門。
將一切關在身後,一步步走下樓,沒有回頭。
*
「時川,搬新家的話,你喜歡什麼樣的房子啊?」女人坐在地毯上,抱著筆電,好奇地看著他。
「姐姐呢?」時川反問。
「我?」女人仔細地思考,唇角漾起一抹淺淡的、溫柔的笑意,「我喜歡向陽的、有大窗子的,這樣每天陽光都能照到地毯上。」
「最起碼有兩間臥室,你現在擠在客廳,又不舒服又沒有隱私。」
「最好有一個大大的電視機,這樣我們休息日的晚上可以一起看電影,大屏幕看起來更沉浸。」
「哦,對了,還要有個寬敞的浴室……」
「只說我了,時川,你呢?」
時川看著女人,想了想:「想要床更大更舒服些的臥室,要不會晃動的茶几,浴室的話,我同意姐姐說的,最好寬敞些……」
女人不解地看著他:「啊?」
時川笑了起來,將女人抱在自己的腿上:「這樣,姐姐就沒有理由,讓我輕一點,慢一點……」
體溫漸漸變得灼熱,呼吸交織。
女人的眼睛濕漉漉的,藏滿了深褐色的欲色……
「少爺?少爺?」謹慎的輕喚闖入腦海。
時川緩緩睜開眼睛,幽藍的瞳仁有一瞬間的恍惚,卻很快陷入到一片清醒的暗沉之中。
這是他來到海市這十天以來,睡得最沉的一覺。
「夫人已經在等著少爺用晚餐了。」管家輕聲道。
時川回過神來,「嗯」了一聲,打開車門,下車。
白色大理石雕砌的歐式莊園冷寂地矗立在眼前,不遠處栽種著暗紅的玫瑰,在風裡搖擺不停。
可這一切華貴,在他眼中,不過就是灰白色的無聊景象而已。
時川緩步走進正廳,裝潢奢華的天花板映出幾分歐洲鼎盛時期的文藝氣息,腳步踩在地板上,都能聽見陣陣回聲。
「Chris,好久不見。」優雅的女人穿著一身黑色絲絨長裙走下樓梯,久居國外的緣故,說起中文帶著幾分口齒過於用力的清晰。
她款款走到少年面前,姿態如同一隻天鵝。
時川俯身,紳士地彎下腰:「母親。」
周情:「晚餐早已經準備好了,只等你了,」她邊說邊率先轉身走向餐廳,「對了,你祖母如今正在海城頤養天年,你知道嗎?」
「我知道。」時川垂眸應下。
周情落座在餐桌正前方:「你父親冷血了一輩子,把你調到海城,卻是他做過最對得起我們母子的事情。」
提到江淮安,周情的語氣冷漠了許多:「江家如果沒有你祖母,不會有現在的規模,你既然改了她的姓氏,便多與她走動走動,前不久她還提起過你呢。」
「我會的,母親。」時川坐在周情的對面,沒有動。
「Chris,你一定要成功接手瀚思集團,成為江家的一把手,這是我身為一個母親,對你唯一的期待。」
時川抬眸,看了她一眼。
在江淮安無情地將周情捨棄在國外,除了金錢什麼都不曾留下後,八年的時間,足以將一個女人的深情,打磨成偏執又怪異的恨意。
「Chris?」
「我知道了,母親。」
周情滿意地拿起刀叉,優雅地叉起一塊鵝肝凍,眼神溫柔下來:「嘗一嘗,這是我特意讓廚師從美國的家裡帶來的,我還記得你很喜歡吃。」
時川低下頭,晶瑩剔透的外皮包裹著濃郁的鵝肝,是他最厭惡的味道。
只是,他小時候表現出厭惡的情緒時,之後一周的時間,他用以生存的食物只有鵝肝。
莫名的,時川想起了那被唐思伽挑出去的、小山一樣的香菜碎。
很久,他若無其事地拿起餐具吃了起來,感受著那對他而言濃郁腥臭的味道在口腔瀰漫。
「對了,聽說你在京市還談了一場戀愛?」周情平淡的語氣響起。
刀叉在餐盤上摩擦了一下,發出細微的刺耳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