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並不好。
下一秒,燈光已經再次亮起。
方恣從未像此時這樣恐懼過光明,在刺眼的燈光下,那個與她一模一樣的人,竟直直站在面前,近在咫尺,每一寸皮膚紋理都被照得清清楚楚。
那人的眸子比電視機里的更紅,聲音比想像中的更刺耳,還未等方恣反應過來,已經狠狠地扼住了方恣的頸子,悲憤地咆哮著:
「為什麼?!為什麼要趕我走!是你說好讓我代替你的,為什麼不遵守當初的承諾!」
方恣根本無法回答任何問題,被束緊咽喉的她甚至發不出一點聲響。
此刻方恣只感到脖子裡里外外火辣辣地疼,胸口因窒息快要炸裂,眼前已經開始發黑,可對方全然不顧她的狀態,還在一邊掐著她的脖子用力搖晃,一邊不停地質問:
「我什麼都不要,什麼都依著你,只是想把這本書寫下去,為什麼連這點小小的願望都不肯滿足我!」
瀕死的求生欲,讓方恣恢復了一些意識,她拼盡最後一點力氣,用力地整個人向那人撞過去。
對方還在搖晃著方恣的身體,忽而被方恣這麼一撞,失去重心,重重地跌倒在地。
方恣終於呼吸到了久違的空氣,貪婪地吞吐著,卻由於吞得太急,猛咳不止,眼淚都湧出了眼眶。
驀然,方恣感到自己被一片陰影籠罩,又是那個人,正在她頭頂!
可此刻的她已然透支了所有力氣,逃無所逃……
「對不起!」
方恣錯愕地抬起頭,那個人在道歉?
涕淚滿面,比自己更顯狼狽的女孩,看起來突兀至極。
那人深深彎著腰,大聲地又說了一句:「實在抱歉,我不該那麼衝動,請原諒我剛剛不理智的行為!」
這詭異的模樣,反而讓方恣更加恐懼,她轉身要逃,卻已然被女孩抓住了手:「別走,求你!我……我其實並不想傷害你的,我只是太慌了,太怕了,請你千萬不要趕我走!」
方恣抽出手,警惕地後退了幾步,一邊試圖找尋逃生的出口,一邊為自己爭取時間,故意問道:「我趕你?什麼意思?能說得清楚點嗎?」
誰想聽到這話,女孩愣了一下,繼而欣喜若狂,慌忙蹭了蹭眼淚:「你不趕我了?之前是跟我開玩笑的?那我們的合作還是作數的,小恣?」
「合作?」方恣不明所以,「什麼合作?」
這時,她注意到了眼前的這個人,似乎與她第一次挑戰中見到的那個與自己相貌相同的女孩,並不是一個人。
第一次挑戰中的女孩,臉上更多的是冷漠傲慢和高高在上的鄙夷。
而眼前的這位,卻是一種區別於普通人的癲狂,無論
是剛剛的兇狠,還是現在的卑微,都透著一種瘋痴感。
「就是你繼續忙你的事,我來幫你寫文!」那人回答時,眸中還星星點點閃著光。
「你幫我寫文?」方恣遲疑了一下,「那作為代價,我是不是也要為你做什麼?」
女孩臉上竟有幾分受寵若驚的不安:「你能讓我寫,就已經是我最大的幸事了,我不敢奢求別的什麼……」
這算哪門子的合作?
分明是白嫖嘛。
只是方恣轉念一想,痛快答道:
「好,你寫,現在就寫!」
說著,她拿出隨身攜帶的筆和本子,塞到女孩手中。
這樣,對方一旦沉浸於寫作,她就有機會……
卻不料女孩沒接方恣的東西,甚至還有些嫌棄地推了回來:「……這么小的本子哪夠我寫的啊?」
不夠嗎?方恣不免震驚,這本子少說也能寫滿幾萬字!
女孩說完,轉身一隻手伸進了電視機,霎時間掏出了一台筆記本電腦,是方恣外出時備用的輕薄本。
女孩熟練地開啟電腦,利落地輸入了只有方恣知曉的密碼,將一個文件打開,獻寶一般地呈到方恣面前:「小恣,其實我之前寫了幾章,你要不要幫我看看?」
那虔誠的模樣仿佛渴望知識的學子在嚮導師求教。
「……好。」
方恣先順著女孩,準備尋找下一次機會。
她翻了翻,看了看,不由感到驚訝。
這女孩雖然正文只寫了幾千字,可準備工作卻是正文的十倍不止。
總綱、章綱、細綱,一樣不缺,甚至精確到任何需要出場的配角的每個動作,每個表情。
一個個伏筆,一處處轉折,都有細化的標註,不惜用半篇小作文來論證設定在此處的必要性。
更誇張的是,涉及到的景物,角色所穿的服裝,女孩都找到了具體的資料,一顆紐扣的材質都要弄得清清楚楚。
方恣頓時有些自慚形穢,她對自己筆下的故事,何曾這般用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