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肖衡心想,人生毫無托舉,不容許有任何容錯率的人,是不可能活得像荔香那麼鬆弛有底氣的。
彥希拿出一根像是從姜太公那裡傳下來的竹製魚竿,給肖衡,說:「來,你先找找感覺。」
肖衡……可是因為店裡那套漁具十分帥氣,才產生興趣的……
彥希:「這個位置,坐在這個位置釣最舒服了。」
但見彥希那麼忙,還這麼熱情張羅,肖衡還是感恩地接過初學者小魚竿:「好,我試試。」
彥希:「你慢慢試,我差不多得回去了,感覺一直想打噴嚏,估計羅洛洛已經在大罵我了。」
肖衡笑著對彥希點了個頭。
彥希走後,肖衡一個人坐在後院。
月光靜靜地灑在泛著微波的水面上。
因為海葡萄三文魚飯而拋卻腦後的那些煩心事:關關難過的海洋經濟項目、工作價值觀有很大出入的塗劍宏……又全部回到了腦海中。
不過,這些造成肖衡一度十分痛苦的事情,不再只是風馳電閃地將肖衡的大腦搗成一團漿糊,然後顯現到他擰起的眉宇間,而是像那緩緩流動的月光一樣,緩緩地流經肖衡,讓肖衡能夠用全然不同的平靜心態,重新整理一遍思緒……
就這樣,時間慢慢流逝。
洞洞屋在荔香從健身房回家的必經之路上,結束瑜伽課的荔香順路拐進來,要了杯酸棗仁茶喝後,坐在吧檯和洛洛閒聊:「今晚有沒有讓肖衡的味蕾大地震?」
「太忙了,都還沒空跟他聊。」洛洛:「你問問他。」
荔香笑:「好,我明天問問他。」
洛洛不確定,看向彥希:「他好像還在我們後院吧?」
荔香:「啊?肖衡嗎?」
洛洛:「嗯。」
荔香:「……他在後院做什麼?」
正發出這樣的疑問之時,當事人從後門走了進來,對彥希說:「我把魚竿放回原來的位置了。」
荔香保持肖衡在後院做什麼的疑問的同時,又增添一層懷疑。不知道是不是她看錯,感覺肖衡整個人散發出一種靈魂被洗滌的柔和感,具體該怎麼描述呢……
就像是早上欠他錢的人把錢還給他了!
「好。」彥希:「怎麼樣,戰況如何?」
肖衡十分平靜地說:「一條都沒有釣到。」
也正是因為這樣,肖衡放下了魚竿……但鬥志卻被燃了起來。
他開口問:「明天我可以再來嗎?」
彥希:「可以啊,隨時歡迎。」
肖衡開心地笑了起來,決定回去馬上著手研究,光線對釣魚成功率的影響,以及釣魚的標準作業程序……
肖衡將視線移向吧檯的女生,只見他目光突然一跳,顯然十分沉浸於釣魚這項人生初體驗,這會兒才發現那人是荔香……
荔香也看出他是才發現她在,忍俊不禁地想到了一個感覺這輩子都不可能因為肖衡而聯想到的詞——
可愛。
很快,荔香就眨了下眼睛讓自己清醒過來,和肖衡打了個招呼:「你好啊。」
「……」肖衡看了眼時間,「鍛鍊完了?」
荔香:「嗯。」
肖衡:「然後來吃宵夜?」
果然可愛什麼的是不存在的,荔香起身:「正準備回家。」
洛洛聽到,探頭問:「那我燒鳥還烤嗎?」
荔香:「我沒點!」
肖衡今晚難得放鬆,笑了起來:「我走了。」
荔香決定控制自己,放棄罪惡的宵夜:「我也走了。」
兩個人一起走出洞洞屋,肖衡問荔香:「你怎麼回去?」
荔香:「我步行十來分鐘就到了。」
夜黑風高,肖衡:「我送你吧。」
恰逢周五晚上,加之聽到肖衡明天要繼續釣魚,估計沒什麼事可耽誤,荔香沒客氣,很輕鬆地回應:「好。」
一般來說,荔香是不可能和上司做朋友的。
職業經理人有職業經理人的職責所在,那就是上傳下達,替資本管理勞動力。
隨著資本因競爭壓力,而逐步演變出來的對剩餘價值的病態追求,勢必對職業經理人產生必須將勞動力像花生油一樣,一滴不浪費地,用盡全力地,極致地壓榨出來的需求。
於是,作為對資本制社會深惡痛絕,所以對職業經理人,尤其是資本主義內化,通俗地說就是已經快樂地做起資本家的狗,並且天天狗仗人勢凶人的人有天然敵意,只求在合同約定範圍內,把該幹的事情干好,不該的幹事情一律不管的荔香,對上司的態度一向就是尊重,但下班就再見。
就好像她對待塗劍宏。
神奇的是,她好像還真和肖衡成為了朋友。
顯然,肖衡和塗劍宏是不同的人。
他更像是一個……偶爾還會懷疑,偶爾還會和程序起衝突的機器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