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哭了——」
反駁戛然而止。華松栩用手背蹭臉頰,沾到一片濡濕。
這個動作手心正對徐汀雲,他眸色一凜,抓著她的動作更用力了,「別動,我給你包紮一下。」
華松栩掙脫不得,又氣又急,「現在重要的是我的手嗎?!」
徐汀雲硬是給她纏還繃帶才鬆開,從善如流道:「都重要。」
徐汀雲額頭是一個開放性創口,不大,但血流了不少。等止血的功夫,華松栩這才顧得上去看結組斷開的原因。
她拍掉徐汀雲身上的雪,去看安全帶和裝備環。
這一看,她呼吸都停了。
結組繩索沒有斷,是徐汀雲人為解開了鎖扣。
止血包紮後,華松栩根據gps確定他們身處的位置確定下撤的路線,同時衛星電話了老周上來接應。
徐汀雲走得挺穩,但華松栩不太放心,持續結組外加攙扶著走,一直到晚上九點多才回到山腳下。
三人一路不停往最近的縣狂飈。
「你倆這運氣真可以,墜落的那十幾二十米剛好避開了山脊那一片最難走的路段。」周耀一邊開車一邊感慨。
華松栩坐在后座,讓徐汀雲靠在自己的肩上,盡力保持平穩。
下撤的時候全靠精神支撐,一到車邊徐汀雲就吐了一次,大概率出現了腦震盪。
華松栩沒接話,只是將人摟得更緊了些。
到醫院急診處理了創口後,通過症狀初步確認腦震盪,但還需要做影像檢查確定大腦是否存在損傷,所以直接辦理了住院手續。
徐汀雲一直處於暈暈乎乎的狀況,偶爾清醒過來,還不忘讓周耀帶華松栩去處理手上的傷。
「這天氣,看著好好的,說變就變,讓人措手不及。」周耀問,「具體因為什麼原因滑墜?」
掌心皮開肉綻,消毒時華松栩疼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一直等處理完和護士道了謝,才答:「能見度極低,環境過於惡劣,無法分辨路況。繞山脊的時候,徐汀雲應該是踩到了被雪掩蓋的脆冰。」
「嘶……夠懸的。」周耀倒吸一口氣,「然後呢?」
「當時坡度冰鎬當行走鎬用,所以脆冰整塊崩塌的時候徐汀雲的兩個鎬脫手了,我脫了一個。滑墜過程中只能靠單鎬制動,但是——」
「停不下來。」周耀抹了把臉,「怪不得他手和胳膊那麼多淤青……最後怎麼停的?」
華松栩沉默少頃,拔腿向醫院外走去,一直到大門外的綠化帶才停。
她掏了根煙,抽了一半,才艱難地說:「他解開結組的安全鎖扣了。」
周耀的表情空白了足足一分鐘之後,從她手裡接過煙盒,也點了一根。
「我擦。」他說。
抽完一根,兩人不約而同續上。
「我擦。」周耀又說,「最多十幾秒,這小子怎麼在那麼短時間反應這麼快?!」
華松栩怒目而視,「反應快?這是不要命!」
「……」周耀無從反駁,「確實不要命。」
沒有冰鎬的情況下在冰壁滑墜,唯一的希望是靠隊友制動。在根本看不到下方地勢和落差高度的情況解開結組,無異於聽天由命。
山里,夏夜的風沒有城市的燥熱,還透著沁人心脾的涼爽。兩人就這樣站在馬路牙子,冷靜了好一會。
「等他醒了你別跟他發火。」周耀說,「那種情況他就是不想拖累你。要是落差太高或者岩石路段那是必死無疑,沒有他的重量你或許還有一搏之力。」
「我知道。」華松栩狠狠揉著太陽穴,「我知道老周,但我就是——就是——」
「愛這東西總是沉重的,沒辦法。」
「……易地而處,我應該滿腦子都是怎麼制動怎麼停,根本想不到還能這樣做。」
周耀拍拍她的背,「別覺得愧疚。這種情況他最怕的就是你有負擔。」
「嘴上說容易。」
這一晚,華松栩把周耀趕去附近的酒店休息,自己留在病房陪床。
病床上,男人睡顏還是一如既往的俊朗安靜,可額頭包裹的紗布和隱隱透出的血跡,都讓她心緒不寧。
室內有些悶,華松栩脫外套時手上的紗布勾住了內側口袋拉鏈,小心翼翼地解了半天才解開。這個口袋裡,裝著徐汀雲的遺書。
華松栩有些呼吸不過來。差一點,運氣差一些……她是不是今天就要拆開信封了?
這幾個月在京市的日子,她一個人的時候偷偷想了無數種未來的可能性,思考退役之後該做些什麼,嚮往和他在一起的每分每秒。
唯獨,這種情況她想都沒敢想。
徐汀雲似乎察覺到了什麼,呼吸變得急促,濃眉皺起,手也慌張地往旁邊摸了過來。
華松栩把凳子拉到床邊,握住他的手,「我在呢。」
她的手被用力的回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