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華松栩敏銳察覺,「你聯繫老周了?」
「是。」徐汀雲承認,「參加訓練營那幾天,我請教過周哥。」
這麼系統的規劃,絕對不是徐汀雲一個人查資料就能想出來的。見他背著自己什麼都想好了,華松栩悻悻道:「如果我不問,是不是打算先斬後奏了?」
「沒有。」徐汀雲小媳婦狀解釋,「知道你年後開始訓練會很忙,不想讓你分心。」
華松栩拿起手機,翻了好一會後遞給徐汀雲,「三月初去這。」
徐汀雲被屏幕的亮度刺得眯著眼,但在看清上面的字後雙目圓睜,「小林溝攀冰賽?我?」
「沒信心?」
「這不是一眾前輩的舞台嗎?我畢竟才剛開始。」
華松栩剛入行那幾年,過的是省吃儉用的苦日子。裝備貴,好裝備、能保命的裝備更貴。羅豐小有名氣有些贊助,但完全不夠兩人的開支。所以為了爬一座雪山,她瘋狂訓練,除此之外就是瘋狂打零工攢錢。
一個大學輟學的人能做的事情太有限了。她用高中被迫考過的雅思和大一考過GRE接了一點翻譯工作,在蓉城郊區那家網吧兼職夜班,晝夜不停。這樣的生活非常消耗人的精力,她開始在白天需要高度集中的訓練里屢屢分心。
時間長了羅豐覺得這樣不行,不說出成績,一個失誤可能命都沒了,於是去找贊助商談兩人捆綁的事項。但他們一看華松栩是個女人,一看成績平平,無一例外地回絕了。
贊助商衡量利益,需要的是商業價值,需要的是肉眼可見的潛力。
華松栩不想讓徐汀雲也過那樣的苦日子。
「冰鎬砸進冰壁可不會論資排輩,只看實力和膽量。」她說。
徐汀雲沉默少頃後扣下手機,四周驟暗,深沉又磁性的笑聲如墨色暈染開來。
「笑什麼?」
「高興。」徐汀雲道,「你同意了。」
華松栩指尖抵住徐汀雲的肩,「背著我和老周都商量好了,我不同意有用嗎?」
有些事情阻攔無用。一個人鐵了心要做,別人是攔不住的。華松栩也不行。
兩人一個躺在沙發上,一個胳膊肘撐著沙發,幾乎是頭並頭。又聊了好一會登山的事情,華松栩終於昏昏欲睡。
她嘟囔,「你去臥室睡吧……」
徐汀雲答非所問:「我在呢,晚安。」
這次華松栩睡得格外安心,而徐汀雲在沙發旁坐了一整夜。
第二天,華松栩在一室陽光中悠然轉醒。
她眼睛都沒睜開,「徐汀雲?」
等了幾秒,沒人應。
華松栩磨磨蹭蹭起身,有些渙散的目光從客廳群逡巡至廚房,人確實不在。於是去拿茶几上的手機,發現下面壓了張紙條,寫了兩行字。
【借用你的自行車去趟超市,很快回來。新年快樂,華松栩。】
華松栩用指尖描摹剛勁有力的筆跡,忽然想起昨夜的壓歲包,去沙發縫隙里摸了半晌才找到。數了下,整整52張,5200。
華松栩難掩笑意。這人還真是一如既往,暗戳戳地摳細節。
新年快樂,徐汀雲和華松栩。
落地窗外,水藍的天映著院裡的中華木繡球舒展,凜凜寒風已被留在昨夜,溫暖的日光預示新春伊始。今天,又將是新的一天。
華松栩洗完澡再次下樓,發現徐汀雲不知什麼時候回來,正在廚房奮力拼搏,胳膊舞動的頻率堪比打蛋器。她裹緊睡袍走過去一看,是在拌餃子餡。
「餓了——」徐汀雲回頭,見她不僅頭髮未乾,連睫毛都濕漉漉,與此同時沐浴露的馨香襲來,想說的話瞬間卡在嗓子眼。
華松栩探身嗅了嗅,睡袍腰帶蹭過男人大腿前側,發梢的水珠落於那隻扣緊盆邊的手,「芹菜豬肉?」
「……」徐汀雲吞咽了下,「嗯。」
華松栩用手比劃,「這麼多,吃得完嗎?」
「吃得完。」徐汀雲又吞咽了下,「我挺餓的。」
整整24小時就吃了兩桶泡麵,對正當年的小伙子來說是多麼殘忍。
「罪魁禍首」華松栩訕訕噤聲,餘光瞥見徐汀雲袖口下刺目的紅痕。青勁的小臂上,是數道創口,最深的滲血後凝固泛著深紅,最淺的破皮後泛著白,明顯是指甲刮傷。
華松栩在夢裡下手沒輕沒重,這會心跳也輕一下重一下,悶悶地問:「怎麼不躲?」
徐汀雲一甩手臂,袖口落回腕間,「不疼。」
他將女人額鬢間散亂的髮絲攏至耳後,溫熱粗糲的指腹擦過耳廓,又捻了捻指尖的濕意,「小心著涼,去吹頭髮。」
華松栩回過神來時,人已經在二樓浴室,聽話地拿起了吹風機。她摸摸耳垂,臉頰有點燒。
有些事情變得不太一樣了。
閒下來的時候,時間過得又快又慢。華松栩隱約覺得和徐汀雲一起吃了很多頓飯,看了很多部電影,去公園走了很多路,還除了很多院裡的雜草,一看日曆大年初四,才過了四天。
「你去,我不去。」華松栩沒骨頭似的歪倒躺下,用肢體語言發出抗議。
徐汀雲哼唧唧,「我還沒去過攀岩館,你教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