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昂!」徐汀雲掌心向上,是一張照片。一簇藍紫漸變的花束立於嶙峋亂石之間,不識趣的風吹彎了它纖細的莖,然而淡黃色的花蕊在花瓣的掩映下筆挺非常。
「十年開一次的綠絨蒿,當作離別禮物,送你。」
綠絨蒿的花語,是堅韌和希望。
第6章
華松栩凝視數秒,徐汀雲就這樣舉著數秒。
「這就是傳說中,一張一千的攝影大作。」
「市場價一千,革命戰友情無價。」
華松栩接過,揮了揮,「謝謝,兩者相比我還是認可市場選擇。」
徐汀雲說:「哎,原來這就是不被認可的感覺。」
不被認可的徐汀雲帶著不想認可的華松栩走在回客棧的路上,「現在雪這麼大視線不好,你要不再考慮考慮。」
華松栩模稜兩可道:「再看。」
徐汀雲忽然停下腳步,眼睛從羊毛帽和防風面罩的縫隙瞅她,「進山急,出山也急。你從海城不遠萬里過來,就為了在路上危險駕駛?」
這時,吱呀一聲,途徑院落的灰色鐵門從內推開,蓬鬆的積雪隨之形成兩個扇形的凹陷。一位著黑紅相間藏袍、帶金花帽的中年男人拎著鏟子走了出來。
徐汀雲揮手,「扎西德勒!」
男人望過來,「扎西德勒。」
打過招呼,徐汀雲回到方才的話題。然而,他發現方才還漫不經心的華松栩正直勾勾地盯著一個方向,整個人格外僵硬。順著她的目光看去,方才還和善友好的男人此刻面色懾人,如鷹般銳利的目光在華松栩臉上逡巡,藏不住陰沉和反感。
華松栩忽然喘不上氣,但她並沒有努力深呼吸,而是在胸口憋悶和缺氧的頭暈中,沖男人頷首,「扎西德勒。」
她的聲音很輕,輕得飄散在了片片落下的雪花里。但在簡單的四個字背後,藏著她自己都弄不明白的情緒。
「砰!」
兩扇鐵門相撞,又顫巍巍地搖擺,最終在風的不懈努力下再次敞開。只是,這次沒有了那名藏族男人的身影。
徐汀雲沒再問華松栩此行的目的。顯然,答案不是他一個「不被認可」的路人能知曉的。
剩下的路,兩人始終保持沉默,似乎又回到了昨天搭伴出發時的狀態。陌生,謹慎,疏離。
快到擇木客棧時,此起彼伏的聲音夾雜著汽車引擎的聲音連同冷氣一起鑽進了耳朵,將一直在狀況外的華松栩拉回現實。
她步伐快了些,拐過彎,頓時明白了情況。
客棧門口,一輛日系
越野車展示著憤怒的嘶吼,加上三個藏族小伙使力,那龐大的車輪依然拖了後腿,在雪坑裡徒勞地空轉。
車陷進雪裡了。
華松栩和徐汀雲對視一眼,不約而同卸包戴手套上前幫忙。
徐汀雲邊推邊問:「墊個墊子試試呢!」
旁邊的藏族小伙咬牙發力,「試過了,下面冰太厚!」
前一輪降雪結冰還未化,新的一輪/暴雪又來。冰上深雪,陷車利器。
華松栩本打算一起推,但人高馬大四小伙站在車尾,愣是沒找到位置。她看了眼輪胎,又看了眼車牌,瞭然。南方來自駕的車,雪地胎不換,冰雪路段沒開過,實在是沒經驗。按照這個狀態,再來十個小伙都難。
「噌——」
隨著馬力加大,輪胎越發用力的翻滾,濺起的雪足足有半人高。
「噗——」
「呸——」
「等會等會!!!」
幾個壯勞力吸了一嘴冰碴子,急忙叫停。徐汀雲把掛在脖頸間的防風面罩撣了撣,臉頰因為受凍吹風泛著不自然的紅。
越野車安靜下來,華松栩藉機敲了敲駕駛座的車窗,「方便的話,我來開試試?」
車主是個年紀不大的男生,此刻面對這種困境又麻煩這麼多人,滿臉都是歉疚和無措,「好好,謝謝謝謝!」
華松栩從口袋裡掏出一路未使用的對講機,沖徐汀雲一抬下巴。後者接收到眼神瞭然,跑去包里拿了對講,對好頻率,她這才坐上了駕駛座。
「喂喂,能聽到嗎?」
「可以,聽你指揮。」
密封的車廂隔絕風雪,也隔絕了外界的所有聲音,只有每一句話開頭和末尾的沙沙電流聲360度環繞。
華松栩迅速熟悉後,掛D檔輕踩油門,「先別推,後退幾步。」
從後視鏡看去,徐汀雲沖幾位藏族小哥揮手示意,「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