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睡,接電話。
他抱著這樣念頭,希望她還沒睡,能陪他說會兒話。
很快,那邊接起來,語氣聽起來挺清醒:「餵?」
紀復白忽然地頓住,嗓子像齒輪卡住,轉不動,喉結重重滾動了下,才又重啟,故作一副輕佻口吻:「蔣老師,都30歲的人了,還不睡,明天起得來麼?」
蔣一茉:「……」
第57章
蔣一茉說:「我還沒過生日,準確來說,還是29歲。」
最後的掙扎。
紀復白在這頭揚了唇靜悄悄地笑,幾秒後,收斂笑意,恢復平淡無波的語氣道:「高三有一次晚自習,你給我們放了恐怖片,看完之後,你說為了幫我們舒緩情緒,又放了一首歌,記得嗎?」
蔣一茉「嗯」了聲。
他道:「別光『嗯』,再給我放一遍,突然想聽。」
片刻安靜,電話里響起來帶著久遠記憶的那首歌。
紀復白原本以為她不會給自己放,至少會磨嘰幾句,沒想到二話沒說就同意放給他聽。
音樂仿佛從那間教室飄來酒店,輕盈迴蕩在他耳邊,治癒那緊繃的神經。
他不是膽小的人,但誰也不可能看到一個人吊死在面前,反應會如同看見一隻烤鴨一樣冷靜,那還是人嗎?
兩個人都沒說話,專心地聽歌。
紀復白把腿搭上腳蹬,放鬆地靠在沙發里。
紀復白:「你現在什麼姿勢?」
蔣一茉:「……躺著。」
紀復白:「我也躺著。」
蔣一茉:「……」
無話,又繼續聽歌。
等歌曲結束,紀復白問:「這歌叫什麼名字?」
蔣一茉:「fishinthepool.」
又再無話,彼此沉默地聽著對方呼吸。
曾經也有數個夜晚,他們以這樣的方式陪伴對方從深夜至天亮,久而久之連對方的呼吸節奏都耳熟於心。
如今已是六年後,明明一切都過去了,卻各自心知肚明,自己過不去。
今時不同往日,這種沉默不再是甜蜜情趣,紀復白自嘲一笑,道:「蔣老師打算跟我沉默一晚上?沒話說就掛了,不要勉強。」
過了兩秒,蔣一茉輕聲問:「你什麼時候結束出差,回來西澹?」
紀復白摘了眼鏡,食指勾著鏡腿,和拇指中指一起輕揉眼眶:「蔣老師就這麼想見我?」
蔣一茉:「……我是想還你領帶。」
「呵……」一聲慵懶輕促的謔笑從他嗓子裡溢出,「蔣老師,想還領帶,有很多方式可以還,比如,你今天大可以直接把領帶丟在我們公司前台,之後就不干你事了,你一直拿著領帶,不就是想見我?」
蔣一茉:「……」
蔣一茉被噎了半晌,才說:「是你昨天說萬一貨不對版提醒了我,你這領帶看著就不便宜,萬一被人偷了撿了掉包了,我還得賠你一條新的……」
紀復白:「對,我想起來,蔣老師沒什麼錢,每個月還有房貸要還,還完又口袋空空。」
他換了個動作,撐著額頭,繼續道:「既然沒錢,為什麼不傍個大款,比如,正在給你打電話的這個大款。」
蔣一茉:「……」
對面沒有反應,讓這話顯出幾分尷尬,他蹙眉,勾一抹淺淺冷笑:「開玩笑,蔣老師,你就算想傍,我如今對你也沒什麼興趣了。」
電話那頭蔣一茉的呼吸又更微弱了些,聲音冷下來:「我也對你沒興趣,明天我會把領帶放在你們公司前台,這樣,我們就可以不用見面。」
紀復白:「隨便,反正弄丟了我會找你賠,對我來說不值幾個錢的東西,對蔣老師來說,似乎有些壓力。」
蔣一茉:「你……」
紀復白:「而且,我們前台也不是什麼東西都收,如果人人都像你這樣,把東西放前台說是給我的,那我一年到頭收禮都收不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