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舟潤了潤乾澀的唇瓣,「清婉,我沒有別的意思,方才去那山上,確實怕你遇到危險,以後不會了。」
說著顧舟將藥草放入了她手掌心,唇角扯起一絲苦笑,眼底有悲傷划過。
他靜靜朝外走著,脊背僵硬。
蘇清婉卻忽然叫住了他,只因為他手掌心的傷痕太過明顯,「等等。」
顧舟狐疑地停在那兒,卻見她走入了屋內,抱著個藥匣子走了過來,她聲音清雅,卻不如方才那般冷硬,「坐那兒,自己清理傷口。」
顧舟眼眸微動,明白了她的用意,他木納地坐了下來,蘇清婉看到他指甲里全是泥土,微微一愣,隨後打來一盆水讓他淨手。
他動作很慢,骨節分明,手指修長,大概是做了帝王,有種散漫的矜貴之感。
潔淨後,他才將手攤開,一道不知被什麼銳利之物劃傷的口子躺在手心,看起來很是駭人,主人卻不甚在意般。
蘇清婉冷眼看著他笨拙的處理傷口,心底暗暗想,她怕他帶著傷口回去,嚇到那孩子,又恨恨想,怎麼不戳穿他的手掌心呢?這隻手曾差點將她捏死。
清理傷口時很疼,甚至比劃破的那一刻疼得多,可那會是心灰意冷,此時卻又莫名覺得有了希冀。
她雖然對他冷眼冷語,沒一句好話,可她還是注意到了他的傷勢。
儘管顧舟明白,她本身就是柔軟且善良的人,或許也因為她身為醫者,而因為她,顧舟可以瞬間跌到地獄,因為她,又可以瞬間從地獄回到天堂。
他甚至忍不住陰暗地想著,若是這傷永遠不好該多好,那就可以去醫館找她包紮,他好像無法控制自己那扭曲的想法,陰暗潮濕的另他自己都無法正視。
次日,顧舟來到了蘇清婉的醫館內,人很多,大多數是已婚婦人,因為她主要以看婦科為主,為數不多的男子也是替家中內人來取藥的。
顧舟站在一群人當中很是出挑,惹得一些娘子頻頻張望。
有外向些的婦人問道:「郎君是替家中夫人拿藥否?」
顧舟搖了搖頭,晃了晃手掌心的傷口。
那位婦人忙道:「那郎君可有婚配否,我家妹子待字閨中...」
那婦人說了一籮筐,顧舟卻一個字都沒有聽到,他的視線全部放在裡間那個女子身上。
那婦人瞧他如此高冷,只得作罷,只覺得這郎君實在是器宇軒昂,面如玉冠。
顧舟發現蘇清婉每開好一張方子時,臉上的喜悅滿足之情掩藏不住,尤其是患者說症狀減輕之時,一臉感激朝她道謝,言語中全是尊敬與感激。
顧舟似乎在此刻明白了什麼,她在這小小的天地里,獲得了他人的尊敬與認同,她能在這些患者身上獲得滿足感,所以她很快樂。
而自己卻從來沒有尊敬過她,甚至曾污衊她,看輕了她的人格。
顧舟心底微沉,愧疚又冒了上來。
很快就輪到了他,他坐到這兒時,蘇清婉沒有太大的驚訝,問道:「你沒帶太醫?」
顧舟搖了搖頭,她忍下心底的不耐,取來藥膏,將他手上的紗布揭開,裡面的傷口泛著紅,似乎還發炎了,裡面有膿液要溢出來一般。
蘇清婉奇怪問道:「昨日沒碰水吧?」
顧舟心虛,不敢看她,確實是碰了水,他想要靠近她的陰暗想法怎麼也克制不住,便想著讓傷口化膿吧,這樣就可以多見他幾次。
蘇清婉小聲嘀咕,「不應該呀!」
顧舟這才道:「可能是沐浴之時不小心碰到了水,我沒有察覺。」
蘇清婉蹙眉,隨後輕輕冷嗤了聲,「你不想傷口潰爛要割手的話,以後就不要碰水。」
顧舟知道她是故意往嚴重說了去,他低聲道:「我真的沒有注意到。」
蘇清婉沉默不語,但他的話語顯然不能讓人信服,她再次給他清理傷口,將膿液擠出來,又抹上消腫止疼的藥膏,最後包紮好。
顧舟覺得這傷口傷得值,儘管她只是對待普通患者一樣對待他,可他觸碰到了她的手,聞到了她身上淡淡馨香,可以近距離看看她。
蘇清婉抬頭的那一刻,才發現一時不察,兩人挨得太近,近在咫尺的便是他俊挺的鼻樑,他那雙深邃的眼眸里含著還未消散的情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