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載並不是某種病毒,與科學沒什麼干係,用人類針對呼吸道病毒研發的防範措施防護尚且收效甚微,更別說依靠區區衣物頭盔遮擋了。
因為通訊癱瘓,人群分散,這消息並非人盡皆知,但身為感染者組織的超凡未來不應該不知道。
就算真的那麼匪夷所思,這極端感染者組織的底層不知……目前攻入澄陽的,可是超凡未來首領解鈴親率的精銳,焉能有解鈴也不知的可能!
超凡未來感染者扎堆,解鈴手下哪有什麼非感染者,讓感染者挨家挨戶與人接觸,分明就是要讓全澄陽都感染上過載。
甚至讓士兵偽裝降低民眾戒心……
解鈴……
白榆回憶起她被公開的履歷。
解鈴本是個經歷坎坷的可憐人。
因為貌美,她在還是個孩童時就被當做貨物販賣、流通,為骯髒犯罪者的美好生活奉獻一切,等到染病跌價時,又被迫不及待地送上手術台,摘下漂亮的器官,滿足變態的人體收藏癖好。
但她同時也是個堅強的人。
即使生活在方寸之地,沒什麼接觸外界的機會,她也沒有被馴化,反而無師自通了討好的要領、撒謊的訣竅,一邊改善生活一邊磨練技藝,懷揣反抗之心,愣是在身體支離破碎的時候抓住機會逃出魔窟,爬到了陽光之下。
不幸的是,在這短暫的喘息間隙,不曾有哪位好心人恰好路過,將她拾起送往醫院救治。
幸運的是,人類不曾憐惜她,超凡卻很眷顧她,治癒她傷口,賦予她偉力,賜給她新生。
1236年,虹光落下,改寫了她人生的劇本。
解鈴的超能力很強,攻防一體,是正面近距離作戰的一把好手。
在人類與超凡動物作戰時,她就因赫赫戰功打出了名聲,又因為勵志履歷充當了相當長時間的正面典型,廣受宣傳。
她能快速集聚人心建立超凡未來,並不令人感到意外。
白榆看過她以前的宣傳照,老實說,非人感很強,解鈴在普遍畸變的超能力者也是畸變較為嚴重的那一小撮人。
現在回想起來,那空洞右眼框長出的水晶花、單薄肩臂間點綴的黑紋理,或許並不是純粹的畸變,而是過載中期。
如果是這樣的話,算算時間,解鈴在感染者中也是先遣了。
也真難為她能頂著那副千瘡百孔的身軀一線奮戰,直到今日也依舊維持在感染中期……難道有什麼延緩感染速度的妙計?
否則,白榆實在想不出這群感染者追隨她的理由。
因為解鈴實際的行動和他們起事口號顯然沒什麼干係,看不出有為感染者爭取權利的心思。
畢竟沒有哪個著眼未來的人幹得出讓占領區民眾全部患病的暴行來,難道全人類都被感染,歧視就自動消失了麼?
或許吧,但大概率,人類這個族群會和歧視一同消失。
除非解鈴能在人類滅絕之前找到治癒過載的方法。
她能找到嗎?
她有試圖去找嗎?
白榆無聲嘆氣。
過載會降低人的理性,激發人的野性,讓人變成容易被煽動利用的棋子。
如今,這群走投無路又理智匱乏的棋子躋身在一艘破爛卻戰力驚人的巨輪之上,舉著蒼白的旗號,盡情發泄著心中的悲傷、身體的疼痛和靈魂的憤怒。
作為讓他們登上這艘無敵巨輪肆意發泄的報償,巨輪的主人要求棋子們追隨她,追隨這個憎恨世界的狂徒,和這艘破船一起撞向冰山。
……
澄陽已經完了。
人類大概也要完了。
但……
白榆透過窗戶的縫隙,看著窗外人悲苦的面龐,終於還是決定做些什麼。
澄陽新城再次熱鬧起來了。
關於解鈴要滅絕人類的流言甚囂塵上。消息放出者有備而來,將傳聞分成三類,簡單易記的口訣流竄街頭,半真半假的謠言口口相傳,例證詳盡的分析暗中流轉,從而確保傳言最大限度為人所知。
再時不時在城中製造一些騷亂,和無能的超凡未來士兵玩一些貓捉老鼠的遊戲,營造超凡未來在封鎖真相的景象,再搭配上超凡未來糟糕的外在印象,很快就讓澄陽新城滿溢著對解鈴的恐懼和懷疑。
輿論發酵如此迅速,已經到了就算解鈴即刻下令屠城都無法杜絕的程度。
可以預見,在解鈴生前死後,這流言都必定將與她相伴,成為仇敵與擁躉的辯題了。
解鈴對此卻並不在意。
因為那傳言句句屬實,既非謠傳,也無足輕重,她已經不再需要假扮高尚的救世主。
過載散播到如今的程度,存在非感染者的可能性已經微乎其微,就算解鈴停下,超凡未來停下,人類滅絕的進程也不會停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