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衡道:「父皇來說,滿滿來寫吧。」
滿滿蘸了蘸墨水,元衡說一句,她便記一句。
還沒寫幾句話,便聽到門外的通報聲,仔細一聽,竟是韓澤親自來稟報。
「陛下,皇后娘娘她回來了。」
父女兩人互相對視一眼,同時起身,一個理了理衣裳,一個扔了手裡的筆。
一場大雪過後,皇城裡晴空萬里,堆積在宮牆邊上的雪都化開一層,晶瑩剔透的。
地上還有一層薄薄的冰,元衡怕小姑娘摔著,牽住她的手,滿滿想到自家父皇這個下雪天寒時總是心絞痛,也將手握緊了些。
早在岑璠送來上一封信時,元衡就已經向下面的人吩咐過,若是她回來,便帶她從側門入宮,這樣並不顯眼,不會給她帶來不必要的麻煩。
父女兩人牽著手,誰也沒說一句話,卻仿佛心照不宣,步子越來越快。
終於,遠遠地在宮道上看到一道身影,她身披一張雪白的狐裘,膚白勝雪,仿佛這皇城的雪就是為了迎接她歸來。
一陣風吹過,不知從哪裡帶來了清香,牆外枝上的雪被吹散了一層,揚起幾片雪沫,將雪吹入了宮牆。
滿滿率先撒開手,撲向她的懷抱。
岑璠接住她,半蹲下與她平視,將她跑亂的頭髮別在耳後。
元衡卻不能如此接近她,只站在一丈遠的地方靜靜母女二人,眼中的眷戀仿佛都要溢出來了。
她真的回來了,並不只是為了敷衍他們,她在臘八的這一天提前回來了…
岑璠比了比滿滿的個子,發現她比上次見時要高了些,問過才知道,回宮的這一年裡,小姑娘已經開始晨時練武了。
她多問了幾句,餘光觸及,才發現自己將某人晾在了一邊。
她站起身來,不知道該如何開口說自己提前回來這事。
自他救了她之後,她確實心有愧疚,這次回來早了些,除了有滿滿的原因,也有別的。
元衡先她一步走近了幾步,腳步很輕緩,仍然保持著一段距離,站定在她面前,「你回來了…」
「嗯,回來了。」
元衡彎出一個笑,而後轉過身去,「走吧,別讓太多人看見了…」
岑璠愣了一瞬,看著他在前的背影,恍然間覺得他似乎是瘦了許多,身影單薄,透著一股孤冷。
滿滿率先跑開了步子,追上元衡,牽住了他的手,而後又想到了什麼,轉過頭來,另一隻手牽住lini璠。
他們一前一後走著,中間有滿滿,很快便成了並肩而行。
*
岑璠打算在皇宮裡過一個完整的年。
她表露出這個意思的時候,滿滿也在,聽到她要留下十幾日的之後,高興得恨不得告訴全皇宮的人。
當晚,三個人在同一張龍榻上,誰也沒有睡著。
岑璠閉著眼睛,恍然間聽到父女兩個人在說悄悄話。
「父皇,
有什麼辦法能讓阿娘再多待一些時日呀?」
她聽到一聲輕嘆,而後響起一道低沉的聲音響起,「你阿娘想你時自然會回來的,別讓她太為難了…」
岑璠始終都在假寐,卻很久都沒有真正入睡。
他好像確實變了許多,並不是裝給她看的…
她想要的,他現在都成全了,而滿滿所希冀的,她卻沒有辦法滿足。
有沒有什麼更好的辦法呢?
岑璠想不到,如今這個局面,已經是來之不易,若是她退一步,會不會事情又變得很糟?
她很迷茫,就這麼稀里糊塗的在皇宮裡過了一個年。
只是快走的前一晚,卻發生了一些意外。
元衡生病了,夜裡身上發熱起不來床,皇宮裡燈火通明,有好幾位太醫聚在一起,直到後半夜燒才終於退下去些。
岑璠第二日清晨並沒有走成。
快近午時,元衡睜開了眼睛,只是神志還算不得完全清醒。
岑璠來看望他時,他聽見了聲音,感覺到是她,心底近乎本能生出些慌亂。
他怕他好起來時,她已經離開了,下一次見面又不知道會是何時,於是拼命讓自己現在醒過來。
岑璠早些時候甚至懷疑過他在裝病,還專門去向太醫詢問過。
但他這一年,似乎就是這樣大病小病不斷,現在看他的臉色,這病似也不是裝的。
她心裡生出一點點的憐惜,見他尚且沒有精神,拿起手中的藥碗,想要親自餵他。
可剩下的動作,全被他的下一句話掐斷了。
他尚未清醒,聲音滯澀,「皎皎,我其實沒打算放過你…」
岑璠心道他是燒糊塗了,連藏在心裡的話都同她說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