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璠仍不肯接受這樣的說法,「乳娘恨皇后,為什麼不告訴我呢?你告訴我,我不一定不會報仇...」
乳娘猛地抬起頭,眼淚掉了下來,嘴唇顫抖,「姑娘你不知道啊,我不允許...我真的錯不起,我什麼都沒有,只有靠你我才能報仇了啊...」
她喊得撕心裂,隨後低聲啜泣起來,話說的斷斷續續,「我真的恨她,姑娘不知道,當年我家男人娶我過門,沒過多久便入宮當了樂師,一走便幾個月不入家門,就連奴婢生產時也不曾看過一眼…」
「後來奴婢生下槿兒,入宮做乳娘,本想著這樣能同他多見幾面,誰知竟、竟發現他和胡氏媾合。」
說到此處,乳娘捂住臉放聲大哭,乾瘦褶皺的手指都跟著顫抖,「嚴氏出事後,我家男人怕自己出事,便只想拋下我和槿兒,帶著兒子走...」
那時她才出月子不久,賴在他的車上好說歹說,才求得他帶她們母女一起走。
誰知道出了洛陽,嚴筠竟是趁她和槿兒睡著時帶兒子走了。
她本想回去投奔母族,蘇氏一族卻也受楊氏謀逆一案,闔族抄斬。她的父親寒門出身,不過一介八品文官,如何能參與楊氏謀逆?分明是胡氏記恨,要置她的母族於死地。
嚴筠只給她留了一貫錢,她無依無靠,在街上抱著槿兒大哭,幸好遇到當時來京城走貨的岑老爺。
岑家的老爺是個好人,見她可憐又帶著女兒,想起自家女兒即將臨盆,還缺個乳娘,便將她帶了回去。
她一直很感激岑家,將岑氏的姑娘當親孩子養,虞佑柏背叛了岑氏,她也無怨無悔跟著岑氏上山,後來再去洛陽,她才再次見到了自己的兒子。
她的兒子說,嚴筠拋棄她後便離開了洛陽,靠字畫做些營生買賣,沒過幾年便病死了。而她的兒子在外流浪了兩年,後來公主來找嚴氏活著的人,將他帶到了宮中。
她也是在見到兒子後,才看到了報仇的希望,萌生了報仇的念頭。
她從來都沒有想過要背叛岑家!
想到此處,乳娘雙膝又往前挪了幾步,抓住岑璠的裙擺道:「姑娘,奴婢真的沒有想過要背叛你!從來都沒有...」
「奴婢只是想報仇,報仇後便想讓綏儒離開來著,誰知公主她竟是不肯放人,還要奴婢的兒子同她一起被關在宮裡,奴婢也是實在沒有辦法...」
岑璠不想聽她解釋這些,她只想最後知道一個問題,「當初我被公主下藥,這件事和乳娘有關係嗎?」
「這...」乳娘眼神閃爍,緘口不言。
岑璠已經知道了答案。
從她來到洛陽開始,便掉進了許多人的算計,不僅僅是她的父親,還有她身邊最親近的乳娘。
她當初嫁給元衡根本不是巧合,而是一場很早便開始的算計。
或許這場算計可以推演到更早之前,早在母親死後沒多久,乳娘便開始編織起一張大網,幫她想好該找誰報仇,該怎麼報仇…
阿湄曾經說過,她給她寄過很多封信,她都不曾收到,現在想來,最有可能藏起那些信的不是岑家人,而是乳娘...
自始至終,她都是別人手中的提線木偶,她的命運很早之前就被安排好了,被別人指使,替別人報仇。
若不是元衡將那枚玉佩還給阿湄,她可能與阿湄一輩子就那麼錯過了。
至於錯過後會發生什麼,岑璠只一想,身上便泛起一股寒涼。
她抱緊雙臂,唇色霎然間變得蒼白,眉頭緊緊擰起,胸口悶疼,一時喘不上氣。
漸漸地眼前的事物似乎都變的模糊,她踉蹌了兩步,便再也站不穩腳,向前栽去。
第118章 下獄
再醒時,又是嶄新的一天。
可對於岑璠來說,一切都恍若隔世,前半生的人和事似乎都變得很陌生。
身上的衣裳已經被換下,她起身靜靜一個人坐了一會兒。
帳外芸蠶的聲音響起,「娘娘可要起身?」
往常這個時候,來叫醒她的該是槿兒,槿兒和她一般大,陪著她長大,比那些所謂的親人還像親人,她不會叫她娘娘,總是跟在她身後姑娘,姑娘的叫...
酸脹的眼睛又蓄起了淚水,岑璠迅速抹去那滴將要落下的淚,問道:「槿兒呢?」
帳外的身影似是僵了一瞬,而後跪地道:「槿兒姑娘和蘇媼在一起,墨侍衛和紫芯姑娘都在看著。」
「娘娘放心,她們二人都無事。」
岑璠沉默了一瞬,只一聲「你起來吧。」
芸蠶依言起身,只見一隻玉白的手撇開了帳幔,眼睛腫的如同核桃,唇色比昨日還白上幾分。
她大驚失色,話音吞吞吐吐,「奴婢去請太醫。」
岑璠道:「不必去請太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