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雖是來了,鄭伊湄卻也沒忘記給崔遲景端來該喝的藥。
到了跟前,崔遲景起身走了兩步,自己接過她手中的藥碗,讓出位置讓她坐下。
鄭伊湄也未同他客氣,更沒說什麼「多謝」之類的客道話,走到他剛才坐的位置。
兩人對視一眼,未有言語便似能明白對方需要什麼,鄭伊湄伸手,扶著他坐下。
一舉一動自然而又親昵,大概尋常恩愛的夫妻,便該是如此。
元衡自始至終沒說話,反倒是岑璠問的多些。
他並未阻止,也並未吝嗇到不讓她問,靜靜看著對面的兩個人。
鄭氏的姑娘答著話,時不時看崔遲景一眼,而另一人的目光始終盯在她身上,滿眼全都是她。
他微微轉頭,目光也不由自主落向岑璠。
她的眼睛自始至終落在對面兩人那裡,未看他片刻。
元衡又收回了目光。
當日元衡射出的那隻箭正巧射在肩骨之間位置,只傷到皮肉,且力道並不大,崔遲景最嚴重的那處傷是肩膀的第一箭。
如今那處傷也有結痂的跡象。
岑璠聽到此處,終於鬆了口氣。
崔遲景忽然想到什麼,道:「還未多謝晉王殿下救命之恩。」
元衡還是一句,「不必。」
崔遲景又問:「殿下可否告知,陷害我崔氏的究竟是何人?」
元衡當時與崔遲景交好,一來是為了在崔家安排自己的人,以便傳遞消息,而來便是為了不讓鄭家與他離心。
如今崔氏沒了,只有他活了下來,便也沒了繼續拉攏的必要。
元衡直言不諱,「崔氏這幾年與南邊有所往來,有南遷之意,其實並不算無辜。」
屋內沉默了許
久,四人皆未說話,似各有各的心思。
「所以殿下知道是誰從中作梗,對嗎?」
「這不是你能管的。」元衡未給任何餘地,也沒顧及岑璠的臉色,掃了眼其他兩人,目光似利刃,「孤將你二人救回來,若想好好活命,便聽孤的安排。」
說罷,他轉過身,拉著岑璠離開小院。
未出小院,岑璠跟他身側,道:「殿下有話為何不能好好同他們說清楚?」
他冷嗤一聲,「王妃覺得孤該如何好好說,是說楊知聿為孤所用殺不得,還是說他要報仇比登天還難?王妃不是一向同那二人交好,覺得孤說話不好聽,為何王妃不親口告訴他們。」
岑璠低垂下目光。
她只是想讓元衡態度好些,她知道崔遲景有權利知道真相,可她確實擅自做主,不想告訴他。
她只想他能和阿湄自此閒雲野鶴過完此生,不要沾染仇恨。
這種東西就是一把刀,能殺人嗜血,可沾染鮮血後,自己也難徹底洗去血腥,最後被慢慢蠶食腐爛。
她不想那兩人變成像她這樣的人…
她久久未答,元衡起初倒是平靜,甚至有些理占上風的得意,可後來想的多了些,臉色便是漸漸沉了。
*
夜晚,元衡罕見回來晚了許多,岑璠不知他在忙何事,未等他,自己沐浴洗漱一番。
剛穿上衣裳從淨室出來,便迎面撞見了他。
元衡移目看她一眼,沐浴過後,她身上肌膚似雪,渾身散發著甘甜的花香。
他錯開她,也沒找人再換水,徑直進了淨房
再回去時,爐內燃起薰香,岑璠正坐在妝檯前,紫芯正往她手上抹香膏,身後槿兒給她輕輕梳頭。
見他走過來,兩個婢女便知是什麼意思,站起身福了一禮告退。
元衡站在她身後,並未坐下,岑璠知道他有話要說,便乾脆自己拿起桌上的梳子,梳起發梢。
果然,沒過多久他便開口,「王妃同那二人隱瞞,是怕他們招惹上危險,還是也拿那姓楊的當成朋友?」
岑璠愣了愣。
這事已經過去大半日,她回想許久,才想起今日出院門時的一番爭執。
岑璠看他,像是在看一個傻子,同情中有嘲笑,「殿下願意這麼想,便是吧。」
元衡驀地抿住唇。
室內忽地傳來一聲響,是梳子掉在地上的聲音。
他將她推上妝檯,就要掀她的裙擺,「你真拿他當朋友?」
這是他逼她默聲屈服的慣來手段。
岑璠盯著他,並不懼怕,也絲毫不退讓,「我說了,殿下願意這麼想,便是。」
雙眸同時直視對方,眼中都含有怒意,氣氛劍拔弩張間,元衡卻忽然瞧見那人唇角的一絲玩味。
再看那倔強的眼神,便是看到了挑釁。
他恢復了冷靜,退開些。
她可以輕易左右他的情緒,她發現了這一點,並且嘗試學會激怒他,享受看他喜怒無常的快感。
元衡也彎起了嘴角。
岑璠不害怕他怒,可著實怕他露出這種笑。
「你想做什麼?」